吴王的事情陆知瑶已经都听说了，她安静的看着顾青禾，这个当初被她从荒野之中捡回来的孩子。
这些年，她与陈繁止始终将顾青禾当成亲生女儿看待，而青山也同样将她当成亲妹妹来疼爱。
以至于这孩子被家里惯的有些无法无天，是凉陀镇子里出了名的皮猴子。
当初她与陈繁止夜里还惆怅的不行，担心她的这个性格将来若是嫁了人会吃亏，于是夫妻二人便琢磨着在陈繁止的那些学生里替她挑个规矩老实，家世清白的。
可现在，这个曾经让她和丈夫担忧疼宠的小丫头，却一个人将这些事情都扛了下来。
她的目光太过悲伤，看的顾青禾也跟着有些难过。
“娘。”顾青禾喃喃，“我先前，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爹娘和哥哥都没了，福伯也被此事牵连丧命，只剩下我一个人。”
“每日睁开眼睛，我便开始想，想这世间再没有疼爱我的人了，也不会有人纵着我惯着我了，想着想着便恨不得跟你们一同离去才好。”
陆知瑶唇瓣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只伸手将顾青禾猛地揽在怀中，豆大的眼泪砸在顾青禾身上，火焰一般的灼烧着。
“那日在那个院子里见到你时，我才真真切切地从那个梦中醒过来。”
“娘明白的。”陆知瑶轻拍着顾青禾的后背，像是安抚，更是在告诉她，她不会离开的，不会将她一个人丢在这孤零零的世间。
顾青禾不打算将陈青山或许还活着的事情告诉母亲，这件事尚未确定，陈青山是否还活着，如今又在何处，顾青禾知道那种空欢喜的感觉不好受。
母女两个叙了好一会儿旧，直到邵巍从军营里回来，顾青禾听到他的声音，目光有意无意的往外看去。
这点女儿家的小心思被陆知瑶看的清清楚楚，她点了点顾青禾的脑袋，笑道：“我跟你爹爹从前只想着给你找个规矩老实的书生，不需要多大的功名利禄，只要知道对你好便行，不曾想这些年我们竟是白发愁了，这邵将军确实是个不错的。”
许是在母亲面前，顾青禾难得有了些小女儿情态，两颊微红，小声道：“还行。”
陆知瑶扑哧笑出声来，顾青禾被她笑得羞涩，嗔道：“娘。”
“行，你也不小了，”陆知瑶轻轻嗓子，弯了弯眼睛，“去吧，这么久没见，你们两个肯定有不少话要聊。”
等顾青禾出去后，陆知瑶面上的笑渐渐淡下来，轻轻叹了口气。
陈家突如其来的这一难，对她来说用一句天塌了来形容也并不为过。
这些日子陆知瑶躺在床上总是睁着眼睛思考，若是当初不让青山参军，是不是便不会有这一遭了？
若是当初师父给吴王治病的时候她躲得远远的，是不是也不会有这一遭了？
失去至亲至爱之人的痛苦时时刻刻的将她缠绕着，她想不明白。
陈繁止教书育人，她治病救人。
这些年，被她从鬼门关上拉回来的病人早已经数不清，若说治病救人是积德行善，那上天难道不该保佑他们陈家顺遂平安吗？
为何会落得这个下场？
恢复记忆之后她知道这个邵将军与青禾之间互生情愫时心中是并不赞成的。
甚至还和福伯商议过，青禾的性子不适合找个武将，若是陈家不曾出事倒是无妨，可她已经经历了陈家这一难，再也经不起下一个磨难了。
战场上刀剑无眼，朝廷里帝王算计。
又怕功高盖主，又怕武将不够拼命尽力。
霍丘将军的事情，难道还不算是血淋淋的例子吗？
她当然希望顾青禾能够过上平凡幸福的日子，最好不要有任何的波澜。
可她也是爱过的人，自然能看得出来过这两人之中的情意是藏不住的。
顾青禾的性子她了解，认定了的事情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的。
这些日子她也琢磨了许久，若是在明知陈家会出事的情况下，她还会不会选择和陈繁止一起恩爱这一遭，答案似乎毋庸置疑。
日子长也好，短也好，那些相爱过的时光，足够她余生回忆了。
……
“军师？”
“她这样说的，斛襄有个很厉害的军师，”顾青禾接过邵巍递过来的梨块，咬了一口，皱着眉头问道：“可她会有什么交易与你商量？”
邵巍低着头安静的帮她削梨，切成精致的小块放在碟子里让她慢慢吃，闻言头都没抬，“斛襄这军师我听说了，是那斛襄国主的身边人，原本这国主被喜爱的男宠背叛，导致地位不稳，但这军师来了之后倒是让她站稳了脚跟。”
“与丽壤合作想必就是这位军师的主意，或许是他与斛襄国主一同前去丽壤商议事情的时候被这位公主见到过。”
顾青禾轻嘶一声，“这么说来丽壤跟斛襄之间应当是早就有合作的了？”
“或许吧。”
邵巍摸出帕子擦了擦手，静静的看着她吃梨，抿了抿唇，突然问她，“刚刚与你母亲见面，可觉得她有什么不对的？”
顾青禾神情紧张了一瞬，“怎么了？”
“倒也没什么，或许是我有些多心罢了，”邵巍道：“福伯没带着解药回来之前，你母亲那些日子经常会在外头的药馆前转悠，我猜她应当是想要通过药馆里的事情让自己回忆起自己的医术。”
“后来她希望我能帮她找两本医书，我让人给了她，或许那医书确实激发了一些她的记忆，前些日子见她琢磨着写方子，她那个丫鬟生病发热，还是她治好的。”
顾青禾有些着急，“然后呢？”
“福伯带着解药回来，当天她便服下了解药，恢复了记忆，我特地吩咐了人注意着些她的心情，但这些时日并没发现什么异样，甚至相较于从前没恢复记忆的时候还要好上一些。”
邵巍看着顾青禾，“只是，从那之后，再也没见她看过那些医书，去过医馆了，前两日她那个小丫鬟又生病，我听下人说是去外头医馆里开的方子拿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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