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半掩的帘栊照进来一丝明媚晨光，将这方空气中的尘埃都镀得亮了起来。
宁云蓁半压在卫迟身上，动作又急又快，纤长柔亮的乌发半飞起又落下，身上的环佩叮咚作响，卫迟下意识就揽住了她的腰，而后才听清她在说什么。
她的目光坦荡极了，卫迟抿了抿唇，暗道是他多想了。
“无妨，我只去坤宁宫就是。”他捏了捏她的颊侧，揽着她的腰叫她在自己身侧坐下，同时给她身后垫了个软枕，让她坐的舒服些。
他肩上担着这个驸马的身份，要是连满城飞的流言都让宁云蓁独自去面对，那才是更加惹人怀疑，只怕要不了多久李眉就要给她物色下一个驸马了。
毕竟她公主身份尊贵，也是李眉的掌上明珠。
宁云蓁深吸一口气，默认了他这番行径，再三叮嘱让他跟随在自己身边，才掀帘让车夫去东华门。
马车笃笃地行驶起来，两人脑中静静的想着事情，不知不觉就到了地方。
再次走在宫道上，卫迟的心情同以往都十分不同。
宁云蓁敏感地察觉到他牵着自己的手都僵硬了几分，不由得抬头和他一起看这四方的厚重宫墙。
深朱色的宫墙巍峨古朴，四角的琉璃瓦在日头下灿灿生辉，却是压得她身旁的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是啊，他原本也是该生活在这里的。
宁云蓁担忧地攥了攥他的手，卫迟侧眸，深邃俊美的脸上划过一抹黯然。
他竭力压下心头的波动，浅浅颔首道：“我无事。”
宁云蓁垂下眼睫，压下心绪。
待步行到了坤宁宫，同上次一样，季嬷嬷早早就在外头等候着，这次竟是没有直接迎两人进去，反倒是让他们在殿外稍候。
“嬷嬷，母后可是有什么要事？”
宁云蓁奇道，她鲜少有这样被拦在殿外的时候，再加上观季嬷嬷的神情也能从中看出一丝不虞来，不由得心中一个咯噔。
“公主多想了，是那淑妃身边的宫女，自打淑妃有孕之后，人也更加跋扈起来，这不，分明下月是皇后娘娘的寿辰，她偏生说自己的生辰赶巧就与咱们皇后娘娘隔了一日，叫圣上允了连办两日的宫宴，圣上竟真叫咱们娘娘这样去办，那宫女现下就在里头给淑妃传话呢，这都没多少时间了，临时改了又改...”
宁云蓁听得怒火中烧，也不管门口候着的丫鬟，径直踏进了殿内。
大殿里李眉神情肃然，蹙着的眉头显然也是不胜其烦，而那穿着簇新宫装的宫女就跪在下头，口中滔滔不绝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咱们娘娘自小在章家就是金尊玉贵长大的，这宫里的生辰宴怎么也不能比不过从前章府的宴会不是？娘娘的意思，这规制最好就仿照皇后娘娘的来，宾客少些没关系，排场得做够...”
李眉戴着护甲的手半屈着抵在额心，将要发作就看到宁云蓁从殿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进来，一句欣喜的蓁蓁还未出口，就见她想也不想地走到那宫女身前，扬手给了她一巴掌。
“啪——”
响亮的声音在空寂的大殿里回荡，跟在宁云蓁后头进来的季嬷嬷惊得有些呆了，卫迟则走到了宁云蓁的身旁，皱眉将她那只手摊开放到掌心，果然有些红了。
而那宫女自打跟在章心宜身边后就从来没遇见这么失态的时候，一抬头的目光惊愕极了，随即也认出来这就是先前她同娘娘在宫道上遇见过的那位公主。
宁云蓁犹不解气，怒目训斥道：“狗仗人势的东西！我母后还是在李家金尊玉贵长大的呢，何时轮得到你来做她的主？一个妃嫔妄想用中宫皇后的规制，你便回去告诉她，只要有我宁云蓁在，她这辈子都是痴心妄想！”
她真的是将事情想的太过简单了，上次在宫道上遇见章心宜主仆，彼时拾秋还说不能轻饶了她们，她当时想的是息事宁人，是为母后不在宫中树敌，是不要培养下一个韦鸢，可她错了。
世上有些地方有些人，你往后退一步，旁人只会觉得你软弱可欺，更加变本加厉地踩到你的头上！
后宫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那宫女眸子缩紧，抚着半边脸小声反驳道：“是圣上允了咱们娘娘的事情，公主刁难奴婢做什么？”
宁云蓁心口一堵，脸色也更加难看起来，李眉走到她身边想拉她的手，被她轻轻拂开了。
“回去告诉章心宜我方才说的话，还有，从今天开始，她要是再敢同我母后做对，我必叫她尝尝生死不能的滋味。”
那宫女肩膀瑟缩了一下，应诺退下了。
李眉拿帕子压了压唇角，抿着唇道：“一个奴婢而已，蓁蓁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你难得同卫迟进宫一趟，快坐...”
话还没说完，就被宁云蓁打断了，她语气坚决道：“母后，蓁蓁还有些事，晚些再来陪您用午膳。”
说完这句话，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发边的钗环相撞，背影都是透着冷然的。
身后的李眉等人都愣住了，喃喃道：“她这是？怎么刚到这里就突然有事...”
卫迟有些担忧地皱眉望着她离去的方向，那是承乾殿的方向。
他知道宁云蓁今日怕是气得狠了，而那宫女说的话就正正好戳到了她的心上。
章心宜敢为难皇后，说到底还是当今圣上在背后宽纵着的，所以她才愈发有恃无恐，就连身边的宫女也如此趾高气扬。
宁云蓁这一去，是要为李眉讨个公道的。
“我跟过去看看。”卫迟没有犹豫，神情凝重地追着宁云蓁的方向出去了。
纵然他再不愿见到那人，在这皇城脚下也是无论如何都避不开的。
殿中的问钗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惊惧道：“公主殿下不会是要去找圣上吧？”
李眉心中一冷，仿若浇了一盆凉水，忙唤几个丫鬟出去要拦住她：“快，快去将公主带回来！”
宁云蓁自幼乖巧懂事，从未公然与宁渊起过冲突，今日让她撞见这一幕，约莫是心中肯定自己这个皇后受了屈辱，要去同宁渊争执一番了。
她眼下正在气头上，虽说那人同她血脉至亲，可要是宁云蓁将话说的太过，那人会做出什么来李眉也不敢想象，不由得心中就有些焦急起来。
“问钗，给本宫宽衣，一同去承乾殿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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