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这个位置坐了二十一年,他身边早已没什么可以信任的人了。
人人都有自己的心思,皇家中最不值钱的就是亲情二字,怎能和寻常百姓家相比呢?
走到如今,唯一一个始终如一的竟是他最为不喜的皇后所出的宁玠,真是笑话一场。
想到李眉,他心中不知为何蓦地涌起一股疲倦,便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章心宜早已跪在了地上,发髻上的步摇轻轻晃动,高高绾起的云鬓下是纤弱不堪折的脖领。
此时她肩膀一颤一颤的,倒让宁渊有几分回神,自觉方才是否太过不怜香惜玉了些,便伸出手将她扶了起来。
“陛下……”
依旧是先前的姿势,宁渊半搂着她的腰身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
若说先前这个姿势还让她觉得柔情缱绻,帝王雨露披泽加身,如今心中却只余畏惧了。
方才那一幕经久不息地存在她的脑海里,让她那么清晰地认知到,她的将来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这个时候,章家就有些被她抛在脑后了。
“陛下想让臣妾如何做,臣妾都听陛下的。”
章心宜忍着心中的害怕抬手搂住了帝王的颈项,作出依附之态。
宁渊抚了抚她散在身后的长发,低低笑了几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
“朕就知道,朕的淑妃是整个后宫最为聪慧之人。”
章心宜咬了咬唇,没有开口。
宁渊大掌缓缓向下,不轻不重地在她臀部拍了一下。
章心宜一颤,脸颊绯红,娇嗔道:“陛下……这里是承乾殿。”
宁渊低低嗯了一声,呼吸微沉道:“过会儿去你宫里。”
章心宜缓缓低下头,作娇羞状。
“淑妃啊,你既然选择了朕,那朕也会看在你的情面上对章家宽容些。”
“明日朕给你三日的假,允你出宫回章家看看,但是朕会在你身边放一个暗卫,朕想知道的东西,明日一早他便会告诉你,如何?”
事到如今,她哪有说不的权利?
不管她心中做了什么选择,在这承乾殿,在这帝王身侧,她都得作出依附他的情态。
或许这一次,她真的要对不起章家了。
“臣妾明白。”
见她乖顺,宁渊忽地大笑几声,一把将她抱起朝着栖梧宫走去。
沿路碰到的宫人早已见怪不怪,纷纷将头低下去作视若无睹的模样。
不得不说,章心宜还是个胆大的。
她心中虽对宁渊有了畏惧,但每每宁渊做出后宫佳丽三千独宠她一人的模样时,都让她心中生出几分迷醉。
她迷恋这股权势和宠爱,迷恋周遭的人都对她俯首帖耳的模样,而这一切,只有眼前这个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可以给她。
照这个形势下去,最后登基的人应当是太子无疑了。
罢了罢了,既然章家也只将她当做一个嫁出去的女儿,一个可以利用的傀儡,那自己又为何要舍不下自己的母族呢?
等她回去规劝一番,若他们听了那自然是最好,若依然是要坚持故我,那她也并不是什么都没做了。
而她只要这样依附着帝王,而后对东宫好些,那么往后的日子只会越走越顺才是。
她这样想着,缓缓地勾起了唇角。
……
夜空如洗,月华柔和,轻轻洒落在这个古朴的庭院中。
宁云蓁绞干了头发,坐在妆奁前打开了最下层的小屉,将里头收拢着的几封信翻来覆去的拿出来瞧。
即便信的内容她已经能够倒背如流了,可她仍旧乐此不疲,每天都要拿出来看一遍。
一边候着的拾秋见她这般魂不守舍的模样,低低地笑了两声,“公主,这几封信都要被您看出花儿来了。”
宁云蓁着恼地嗔了她一眼,也不言语,只将时间最近的一封信拿出来瞧。
这还是一周前的,卫迟去边关已有一个多月了,她只知交州已被晋军顺利夺回,军中士气大涨,再然后的她就不知道了。
一个多月了,他离开的时候还是暮春,如今已经又逢盛夏了。
去岁夏日两人同眠,她还嫌弃他身上热总要让他离远些,如今他不在,她却更睡不好了。
只恨相思无声。
“给我磨墨,我要再给郎君去一封信。”
宁云蓁低低吩咐着,拾秋十分麻利地掌起了书案上的灯,而后挽袖给她磨墨。
主子写信她是不能看的,可她却知道公主写得极为认真,常常洋洋洒洒就是好几张纸,而驸马送回来的信却十分的薄。
纸再薄,公主对它也是爱不释手。
拾秋知道,驸马是个不善言辞的人,虽无暇写那么多的信,但一定也在信中表述了对公主的思念。
否则为何每次公主看到信的末尾,都会抿唇笑得那样开心呢?
就如此刻一般,宁云蓁沐浴在烛火下,唇边清浅柔和的笑意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傅洗尘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不消问她也知道公主在做什么,定是又给驸马爷去信了,她便低低咳了一声,惹的那头的主仆俩齐齐抬起头来看她。
“洗尘回来了,如何?齐王府可是有什么动静?”
宁云蓁搁下笔绕过书案走出来,脸上带着些急切之色。
这一个月里,她将前世的事细细地捋了捋,又同今世的事一一比照,心中有了些不同的猜想,便立刻让洗尘去证实了。
“公主猜的不错,那齐王殿下近日的确怪异,三日前的夜里齐王府上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而后齐王便做了许多动作,中间还有章家和其他几个官员上门。”
宁云蓁拧眉作思索状,轻声道:“那人的身形你可看清楚了?”
傅洗尘摇头,“夜色太黑那人又做了伪装,婢子没有看清,只是应是陆先生无疑。”
自上次梅林一事后陆洵便不知所踪,卫迟和宁玠都在派人打探他的下落,也不知他这几月是藏匿在了何处,竟一直躲到如今方才现身。
怕是他也知道如今时局动荡,是最好的时机吧。
只是陆洵和宁昭搅合在一处,想要掀起什么风云实在太明显了。
“公主,您不必太过担忧,婢子发现……齐王府附近还有皇家的人。”
宁云蓁微愣,而后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宁渊的人。
如此一来,宁渊也并非没有提防宁昭这个儿子。
是了,父皇向来疑心重,这个节骨眼上,他怎么可能真的就什么都不管了?
“公主,依婢子看,眼下隔岸观火就是最好的做法,咱们不妨先等一等。”
等一等,看看究竟是谁棋高一着,届时再动手不迟。
宁云蓁点点头,卫迟不在京城,她手中可用的人也并不算多,自然一举一动都要三思而后行才是。
只是……她低头看了看眼下将要写完的书信,复又提起笔来加了几句。
“将这封信送到驿站,另一封送到东宫去。务必要交到皇兄手上,切记不要混淆了。”
傅洗尘应声接过,指腹捏了捏,心中思忖着这一封厚一封薄些,厚的给谁是不言而喻了,怎么也不会弄错才是。
内室重新安静下来,宁云蓁目光转了转,叹息一声道:“打水来给我沐浴吧。”
他不在,屋中却仿佛处处都有他的气息,着实让她思念得紧,不如还是早点歇下,时间还能过得快些。
拾秋躬身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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