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季寒坐在梨花木椅中，沉思许久。
反指敲着一旁的桌面，一声声，搅弄人心。
“现银没有就用铺子抵，总之这件事情就像楚扶欢说的那样，不能再拖下去了。母亲，柳华肚子里的孩子拖不得，那可是个男胎！”
季茹坐不住了，“那就找柳华公主去要银子，没道理只让我们一家出钱！”
“你给我闭嘴！”
季寒耐心尽失，“还没有记住教训吗？要不是这三年你们花用她那么多银子，我如今也不至于这样被动、这样没脸！听说你每个月都要添至少三套新衣裳，首饰也是每个月都要买新的。”
“季茹，你是谁家尊贵的大小姐吗？你家中是有金山还是银山，能禁得起你这样挥霍？我只是你的哥哥，不是你爹！我没有养你的义务！现在就给我回屋去，把这些年从楚扶欢那里得着的好处都还回来！”
季茹又惊又怒，哭着扯住老夫人的胳膊，“娘，你看他！他自己没本事赚钱养家，拿我撒什么气啊？”
季寒在气头上，见人就骂。
“我赚钱养家？凭什么？论长幼，我上头还有一个兄长。要养家也该由兄长来养，凭什么样样都指望我？短短三年，你们背着我花掉楚扶欢那么多银子，我就想问问，给姨母买宅子这种事，凭什么让我们季家人来做？给舅舅的儿子娶媳妇拿聘礼，凭什么也跟楚扶欢借？”
他这话是冲着老夫人说的，“母亲如果想帮衬自己的娘家，也该从您自己的体己银子里出，没人说一个不字。可是您为什么动我房里的钱？您可知道，那些银子如果不拿去补贴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就全都会送去西关，替我笼络部下，替我充盈粮草，我在西关的日子就能过得更轻松一些。”
老夫人猛然被撕下脸，皱眉都深了几分。
“怎么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了？那可都是你的亲人！”
“什么亲人我也没义务花银子给他们！母亲不妨问问自己，如果是季家的亲戚遇见这样的事，您会舍得上楚扶欢出银子吗？”
老夫人不屑：“怎么舍不得？祖坟不就是我让她出银子修的吗？”
季寒冷嗤，“那是因为您想收礼钱！您借着修坟大摆宴席，收上来的礼钱全都装进了您自己的口袋，我们二房落着了什么？现在好了，楚扶欢要跟我们清算了，母亲不妨把这屋里值钱的家什卖一卖。刚刚楚扶欢没烧这屋，但我知道，这屋里所有值钱的摆设都是她添置的。十五万两现银，必须一文不少的还给她！”
......
楚扶欢的落脚处选在了明月巷第七家，也是这条巷子最里面一家。
宅子三进三出，带两个偏院。
大小跟从前的礼国公府没法比，甚至跟季府也没法比。
但楚扶欢却觉得正合适，毕竟平日里扶星都是住在国子学，宅子里就她一个主子，自是清净。
再说，这宅子她很喜欢，因为这是她十岁生辰那年，大哥送给她的礼物。
打从十岁那年起，每年生辰，大哥都会送给她一处产业。
要么是宅院，要么是商铺，要么是庄园，要么是良田。
总之一切能给她添身价的，都会送给她。
不只生日送，过年也送，端午送，月夕还送。
所有能被当做理由，用来庆祝的日子，都会被大哥拿来送礼。
她曾劝大哥自己也留一些，而且还有扶星呢。
大哥却说不必操心。
将来国公府的一切都是他们继承，那可远比给她的多多了。
她觉得也是，便拿得心安理得。
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认真想过大哥为何给她这些，只觉得是兄长对她的疼爱。
却在季寒说出要她自请下堂的话后，方才明白大哥是在为她的将来积攒本钱。
她正是因为手里握着这些东西，才不至于在离开婆家之后流落街头，也不至于在卖掉国公府之后无家可归。
有这些东西支撑，就算她的嫁妆一样也拿不回来，她依然可以在京城活得很好，躺着数钱。
这是她与季家抗争的底气，也是将来给扶星娶媳妇的本钱。
宅子里里外外都收拾过，很干净。
午后，白苏带着四季丫鬟正在整理东西。
夏云提议：“以后如果小姐常住这里，那我们就在府里多种点花，给姑娘插花瓶。从前将军府，姑娘连这点喜好都做不了主，可如今日子要好过起来了。”
白苏思索片刻，“那我明日就去多买些花种，姑娘还爱以花草布阵，届时府里即便没有侍卫，也能安稳许多。”
“好，还有咱们给姑娘重新做一批衣裳吧！以前在将军府穿过的都不要了，换新的。”
“对，能换的都换掉，以后咱们跟将军府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房内。
楚扶星在椅子里坐着，紧紧抱着楚扶欢不肯撒手。
爹娘过世的恐惧，记忆犹新，今日又让他经历了这些。
他是又害怕又心疼他姐，想哭，又怕自己显得太脆弱，会让姐姐觉得没有主心骨。
于是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仰起头跟楚扶欢道：“姐你别怕，还有我呢！星儿已经九岁了，星儿可以保护姐姐。”
“姐，你千万不要再想季寒了，他不是个好人。大哥以前就说季寒是个小人，早晚得负了你。只有母家长盛不衰，才能压他的歪心思。“
“姐，大哥那么有远见，真的会战死吗？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着大哥了？”
楚扶星的话一句一句扎进楚扶欢心里，关于大哥的种种，一遍遍在脑子里翻腾。
她忍了几次眼泪还是没忍住，悄悄掉了下来。
她也很想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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