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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不信


“我……”

拂衣没有想到, 她与太子殿下还有这样的渊源。

汤圆馅很甜,她吃下半碗后, 才慢慢静下心来。

吃完汤圆, 天色已暗,拂衣刚站起身就迎面遇上了陆绅。

陆太傅愣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拂衣及她身边的岁庭衡, 突然抬起袖子遮住脸, 转身就往相反的方向离开。

“陆大人这是……”拂衣被陆绅的态度弄得满头雾水,自从上次陆家带着大堆礼物上门后, 好像就变得不太正常了。

“不必理会, 我们走。”岁庭衡看了眼陆绅略显仓皇的背影, 恰在这时有个扛着竹筐的男人匆匆跑过, 他伸手挡在拂衣面前, 与拂衣伸出来挡在他面前的手碰在了一起。

“两位关系真好。”老婆婆注意到两人下意识的动作, 笑着擦干净桌子,把莫闻给的银子还了回去:“下午姑娘已经给了很多的银子,已经足够你们吃上百碗汤圆了。”

拂衣偷偷塞到她口袋里的碎银子, 已经被她发现了。

莫闻还想把钱强行塞到老婆婆手里, 拂衣开口笑道:“那今晚就算婆婆你请我们吃的, 下次我们再来, 你一定要收钱,不然我们不好意思再来了。”

“好。”老婆婆从布兜里捧了一大捧山枇杷放到莫闻手里:“这些是自家树上结的枇杷,姑娘与公子拿回去尝尝味。”

拂衣从莫闻手里拿了一颗枇杷尝:“好吃, 谢谢婆婆。”

莫闻看着手里这些枇杷没有说话, 与行宫里供给贵人的那些枇杷相比, 这些枇杷实在上不得台面。

可他看到老人听到云郡主夸枇杷好吃后, 露出的灿烂笑容, 忽然有些明白太子殿下为何会对这位郡主如此特别。

“月亮跟星星都出来了。”走在行宫的青石路上,拂衣仰头看着天空:“月明星稀,明天应该是个大晴天。”

岁庭衡停下脚步,也跟着扬起头,浩瀚夜空中圆月高挂,星辰稀稀疏疏闪烁,整座行宫都在月光的笼罩中。

昨夜没有赏到的夜景,在今夜终于看见了。

莫闻:“殿下,郡主,摘星楼很适合观景。”

“我不喜欢站在太高的地方。”拂衣摇头拒绝:“殿下,我们一起逛逛园子吧。”

“好。”岁庭衡笑了笑:“我也想好好逛一逛这里。”

莫闻默默退到一边,恨自己此刻长了嘴。

长央行宫历经几代帝王修建,先帝为了享乐,大肆敛财扩建,整座行宫涵盖了各地风格的建筑,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堪称美轮美奂。

拂衣对行宫每一个地方都很熟悉,便带着太子四处观赏。

路过一处时,拂衣皱起了眉头:“这里是斗兽园,臣女不太喜欢此处。”

先帝虽然面对敌国唯唯诺诺,但私下里却喜欢看角斗,不仅喜欢看兽斗,还喜欢看人斗。

拂衣很不喜欢这个地方,以前就算她住在行宫,也很少来这里。

“几年前,先帝与曾贵妃把忤逆他的朝臣子嗣召来斗兽园,让他们与恶兽相争,若是赢了就能免他们家族的死罪。”说到这里,拂衣几乎掩饰不住她对先帝与曾贵妃的厌恶:“当年我偷偷救下几个曾贵妃讨厌的朝臣子嗣,被她发现以后,她就对我越来越不喜。”

那些年她的纨绔名声在外,行宫的宫人与侍卫都不敢得罪她,加之所有人都知道她与宁王交好,她趁机救下来一些人。

“我屡次败坏曾贵妃取乐的兴致,一开始她看在宁王与云家的份上还能忍,后来她想让先帝立宁王为太子,家父在朝上公然反对,而我也不愿意帮着宁王在先帝跟前说话,所以我们云家彻底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提到这些过往,拂衣叹息一声,随后又笑了:“幸好继承皇位的是陛下,这是我们整个大隆的福气与生路。”

听完这席话,莫闻有些感慨,云郡主这句话,比任何逢迎拍马之言都讨喜,比任何歌功颂德的文章更动人心。

“现在这里已经不是斗兽园,父皇登基后就已经命人把里面拆除。”岁庭衡带着拂衣踏上台阶,推门走了进去。

月色皎洁,拂衣在门后看到的是一个已经建好的蹴鞠场。

“这里空着也是浪费,所以前年我就请父皇把此处建成了蹴鞠场。”岁庭衡见拂衣面上露出惊讶之色:“等天气凉快一些,你可以跟朋友们一起来蹴鞠。”

“外面人都说殿下你讨厌蹴鞠,却不知殿下把斗兽园改建成了蹴鞠场。”拂衣在观众席上坐下:“可见谣言有多不靠谱。”

岁庭衡在她身边坐下,空旷安静的蹴鞠场,是个赏夜景的好地方。

“为什么……”岁庭衡顿住,把目光移向天空中的圆月。

“什么?”见岁庭衡话说了一半又收了回去,拂衣忍不住好奇:“殿下想问什么?”

或许是月色太温柔,也或许是拂衣终于知道他们曾经也有过交集,岁庭衡终于问出藏在心底很久的一个问题:“为什么当年你不赞同宁王做太子?”

他们曾经那么的要好。

“他不合适。”拂衣愣了愣,没料到太子会问这个问题,她单手托腮,侧着脸看他:“岁瑞璟眼里没有普通百姓,也不知民间疾苦,他做不好太子,更做不好一个皇帝。”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其实也不算糟糕,但他还有曾贵妃这样的生母。”拂衣垂下眼睑,陷入回忆中:“宁王与曾贵妃之间的母子感情很好,大隆百姓有一个昏聩的皇帝已是不幸,不能再有一个不把人当人看的皇后或是太后。”

曾贵妃死在火灾里已经算是一种幸运,若是她还活着,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把她凌迟处死。

“他们都说你是游手好闲的纨绔,但我知道你是难得的明白人。”岁庭衡道:“是外面那些人没有眼光。”

听到这话的莫闻:“……”

啊,对对对,别人都没眼光,只有殿下才配做云郡主的知己。

“还有那些承过你恩惠的人,不该任由别人说你是纨绔。”岁庭衡低着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直视拂衣:“如果我是他们,想尽一切办法,都会为你正名。”

“殿下,其实外面的人也没说错,我本就是爱玩乐的纨绔。”拂衣被太子的话逗笑:“跟那些饱读诗书的人比,我确实不够上进。”

“你很好。”岁庭衡抬头认真地看着拂衣:“在我眼里,无人能与你相比。”

“咳。”拂衣有些不自在地避开太子的目光,这么夸她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你不信我?”岁庭衡眼神多了几分委屈。

“我信。”拂衣耳朵尖红了,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一些:“不过殿下你有没有想过,这可能是因为我对你有救命之恩,所以你在看我的时候,有那么一些的偏爱。”

“不是偏爱。”岁庭衡摇头,看向拂衣的眼神温柔得仿若一汪春水:“我说的皆是事实,是他们不懂你。”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拂衣心想,世上有谁能说得出反驳的话?

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拂衣用手捂着脸,眼角余光偷偷透过手缝看岁庭衡:“殿下,我们还是换个话题。”

美色惑人,她怕自己守不住底线啊!

“好。”岁庭衡轻笑一声,当真偏不过不再看拂衣:“俗话说,救命之恩涌泉相报,拂衣想要怎样都可以。”

嘶。

拂衣在心底倒吸一口凉气,她瞥着太子:“殿下,这话可不能乱说。”

“如果拂衣愿意,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也行。”岁庭衡说完这句话,转头看向拂衣,面上尽是调侃之色。

“行。”拂衣见岁庭衡的表情,知道他是在说笑,跟着调侃一句:“好,明日臣女便请曹三郎他们做轿夫,用八抬大轿把殿下你抬回云家。”

“那可能需要挑几个力气大的,我陪嫁多,如果轿夫力气不够大,我怕他们抬不动。”岁庭衡眼底眉梢是散不尽的笑意。

“好好好,选力气最大的。”拂衣点头连连,她目测了一下太子的身高与体重,不自觉开始思考,自己背着太子能走多远。

站在两人身后的宫人们:“……”

不是,这是他们能听的吗?

殿下!你可是文武双全克己复礼的太子殿下,怎么能跟人开这种荒唐的玩笑?!

云郡主,太子殿下敢说,你就敢接话,你胆子这么大的吗?

门口处传来脚步声,宫人们齐齐松了口气。

太好了,终于有人来结束这段荒唐的对话了。

但是当他们回过头,看清来人是谁后,松下去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早知道是他来,还不如让殿下与云郡主继续荒唐的对话呢。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云郡主。”跟在岁瑞璟身后的岑楚看到并肩坐在一起的太子与云拂衣,几乎掩饰不住脸上的惊讶之情。

太子陪云郡主在水上泛舟已是让人奇怪,现在两人又一起坐在这里赏月看星星,难不成两人之间真有什么……

岁瑞璟盯着拂衣,许久后自嘲道:“你以前不爱来这里,现在倒是有心情坐在这里看月亮。”

“因为我讨厌的不是这个地方,而是讨厌这里发生的事。”在岁瑞璟出现的那一刻,拂衣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皇叔。”岁庭衡站起身,月色下他身姿如玉,恍如仙人下凡:“你又忘了,见孤当行拜礼。”

“太子殿下礼仪如此周全,就不该跟一个外臣之女单独坐在这里。”岁瑞璟朝岁庭衡拱了拱手:“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对你对云郡主都不是好事。”

“皇叔的礼不诚。”岁庭衡把手背在身后:“请皇叔重新给孤见礼。”

见太子如此咄咄逼人,岑楚把目光投向拂衣。

拂衣避开岑楚的视线,低头把玩腰间荷包上的花纹。

郡王面见太子,当行揖拜礼,这是皇家的规矩,看她也没用。

“小王拜见太子殿下。”夜风中,岁瑞璟按捺住所有的难堪,朝岁庭衡重新行礼:“愿太子身体康泰。”

“皇叔多礼了。”岁庭衡盯着岁瑞璟看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免了他的礼:“不知皇叔为何到此处来?”

“难道此处小王不能来?”岁瑞璟望向他身后的拂衣:“还是说,太子不想我来?”

“皇叔此前虽然犯了错,但父皇并没有禁你的足,当然可以来。”岁庭衡神情平静:“皇叔请随意。”

“殿下,既然宁郡王喜欢此处,那我们便换个地方。”拂衣笑了笑:“我们要尊老爱幼。”

岁庭衡点头:“好,都听你的。”

看到两人亲密无间的模样,岁瑞璟一把抓住拂衣的手腕:“云拂衣!”

拂衣正准备一脚把岁瑞璟踹开,刚把脚提起来,岁瑞璟已经飞了出去。

“皇叔,对姑娘家动手动脚可不是我们皇家的规矩。”岁庭衡用手拍了拍衣摆,仿佛刚才那一脚不是他踢出去的一般。

幸好岑楚眼疾手快扶住了岁瑞璟,不然他会从观众席跌到下面的球场上。

“真该让文臣们看看,太子殿下对长辈动手的样子,不知他们还能不能夸太子克己复礼,风度翩翩?”岁瑞璟指着被岁庭衡挡住的拂衣:“云拂衣,现在有岁庭衡为你撑腰,你是不是特别满意?”

“是啊,特别满意。”拂衣从太子肩膀后面探出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太子殿下乃一国储君,身份高贵,容貌俊美,这样的君子愿意为我这样的纨绔撑腰出去,我怎么能不满意呢?”

“岁庭衡,你还没看明白吗?”

“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的身份,为了你能帮她报仇出气,就像当年她利用我那般。”

“这个女人向来擅长玩弄人心。”宁王看向拂衣的眼神中,带着恨意:“这样的人,根本没有真心可言。”

整座蹴鞠场安静下来,拂衣站在岁庭衡身后,没有为自己反驳。

忽然,站在她前面的岁庭衡错开身,与她并肩站在了一起。

“孤不信皇叔的话。”

“而且孤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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