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承如今正带着一支精锐深入弥山,原本从那条路走的话,确实会出其不意打敌人措手不及。”
夏玄策将契丹的地形图摊开展在桌案,但见期间山陵沟壑纵横,而弥山就是那座最为不起眼而又偏僻难行的深山。
“但是神机营里出了奸细,他已经暗中将路线传给契丹人。”
郑晚瑶盯着地图眉头紧皱:“弥山很小,并且孤立在荒野,附近也没有连绵山脉,若是裴景承带着兵马从山中奔袭,但凡有人放火围山,他们必死无疑。”
这同样是从前剧情里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原本她提前除掉崔仪,就是为了避免父皇御驾亲征时,被身边亲信之人背刺,然而如今奸细泄密这件事,就像是因果循环转移到了裴景承身上。
也就是说,他可能真的会像父皇一样战死边关。
“殿下猜得不错,契丹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夏玄策将那封被截获的密信一并放在地图前:“火攻围山,裴景承将无路可退。”
一时间马车里只剩下寂静。
旁边的卫渊俯身为少女添了盏热水:“从北域到弥山最快也需要三天,也许还能来得及拦住裴小将军。”
他知道郑晚瑶虽然看着面冷无情,然而终究是和裴景承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不可能会无动于衷,尤其是方才茶水已冷,她却尚未觉察似地攥着杯子。
按照郑晚瑶的性格,恐怕裴景承若死在弥山,她怕是会与契丹不死不休。
“你说得对。”郑晚瑶将温热的水尽数饮下,缓缓掀开眼皮道:“虽然飞鸽传书或是快马加鞭叫人送信,如今可能来不及,但是也还有另一条路。”
她将空下来的杯盏放在地图左上角,但见上面是浅蓝色波纹画出的江河。
“伏林河是抵达弥山的最短路线,远远要比从北域出发快得多。”
只要提前到达弥山不远处安营驻扎,就能与裴景承会面。
夏玄策同样想到了这里:“臣会命人修书一封提前告知裴老将军此事,明日我等便先启程前往弥山。”
“谨慎起见,臣想暗中派一支军队前去刺探敌情。”
男人拱手俯身时,白色缎袍在光亮下更显温润柔和。
“此事便交给太傅去办。”郑晚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她若有所思道:“另外让裴老将军格外注意下,找找神机营中有没有一位叫马兴贵的士卒。”
太傅做事向来安稳缜密,所以郑晚瑶并不担心。
至于马兴贵原本是从前战场上背刺父皇的奸细,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剧情更改之后,还有没有他的存在。
“是。”夏玄策微微颔首,也并不过问少女为何忽然要找人,如今的郑晚瑶已经能够独挡一面,逐渐有主公之姿,而他要做的便是尽心辅佐。
卫渊站在阴影中静静看向无比默契的两人,他很少见过郑晚瑶会这般信任谁,夏玄策也确实谋略非凡,且行事作风沉稳冷静,所以才能让她放心吧。
两人并肩燃灯看地图时,令他莫名生羡。
若有朝一日能够光明正大站在公主身边就好了,但这样的想法也只是出现了短短一瞬,很快便被压制在心间。
他很清楚自己低微卑贱,能得主上眷顾已是莫大荣幸。
阴影中的青年薄唇紧抿,缓缓敛下眼眸中的沉寂。
翌日晌午,伏林河波光粼粼。
郑晚瑶此前从未乘船去过江面,随着阵阵浪涛波涌而动,她头晕目眩想要强打精神,结果依旧扶着栏杆吐了两次,幸好到后面才慢慢习惯下来。
唯一不太妙的就是随手捡来的那个白毛奴隶。
他晕船晕得可怕,从清晨开始吐起,到后面即便胃里什么都没有了,却依旧会吐酸水,甚至到后面忍不住咳嗽连连。
“主人,你终于来看我了。”
十五吐得眼尾泛红,脸上泪痕都未干,实在是凄惨又可怜。
在郑晚瑶来到房间里看他之后,少年眼眸瞬间亮了起来,他竭力克制着想要咳嗽的念头,然后唇角扬起一个很乖的笑容来。
“我昨晚有学到很多很多东西!”
十五像是邀功一样将桌案上的小盒子递给她。
郑晚瑶总觉得少年人身后如果有尾巴的话,这会应该就在摇来摇去,她有些好奇地接过盒子,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
结果打开就里面有块方方正正的素白手帕,然后用歪歪扭扭的丝线勾出了她的名字,这绣工比她当初给父皇的兔子炉套还要惨不忍睹。
郑晚瑶扬眉轻笑道:“所以你昨晚上不睡觉在学刺绣?”
十五郑重其事地点头:“因为他们都说要对主人知礼数,我就去找了本书看,里面说要学会刺绣烹煮、洒扫庭院还有床榻功夫,这样才算是合格。”
郑晚瑶越听越不对劲,她有些古怪道:“你看的那本书叫什么名字?”
“《侍奉主人的日日夜夜》。”
“……”
她就说用来垫桌脚的东西怎么消失不见了。
“学的很好,下次别学了。”郑晚瑶沉默了片刻:“本宫会再帮你重新挑两本。”
她伸手准备将桌案上的书拿走,结果低头就看见地上的铁桶里,盛了许多黑黝黝的汁水,隐隐能闻到些药味。
郑晚瑶眉头紧皱道:“这是晕船要喝的药,你全都倒了。”
她已经不是质疑而是肯定,毕竟自己一大早就喝了不少安神防晕眩的药,所以对这种苦涩无比的味道再为熟悉不过。
“……因为咽不下去,有些苦。”
少年幽绿色瞳仁水雾般潮湿,由于咳嗽连连,整张脸也带着潮红,显得十分柔弱,说话时嗓音像是幼猫一样轻。
结果说完这句话,他便再次低头想吐,可是这回连酸水都吐不出来,只能咳嗽到满脸涨红,连眼泪都下意识涌出。
郑晚瑶直接将命人又拿了碗药过来:“这回本宫看着你喝。”
“可以不喝吗?”少年眼睫微颤,嗓音也有些喑哑,柔弱又可怜地看向她:“主人最是心地善良,对我也最好了,或者……”
郑晚瑶似笑非笑:“或者本宫喂你喝。”
十五:“真的可以吗?”
他以为郑晚瑶的意思是,会用亲昵的法子喝下这碗药。
然而少年人很快就发现自己大错特错,因为郑晚瑶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她在如何喂人喝下药这里,已经做得极为顺手。
只听咔吧一声。
郑晚瑶干脆利落掰开了十五的下巴,然后将那碗药缓缓灌进了他腹中。
“当然可以,这有何难。”
随即郑晚瑶又很完美地将对方的脱臼下巴复原。
做完这些后,她面不改色将太傅给的果脯塞到少年唇中:“这样就不苦了。”
但见少年眼中蒙上一层泪光,似乎茫然又无措。
虽然被掰开下巴,可主人也是为他好,甚至还会贴心地拿出糖哄他,十五只觉得果脯滋味又甜又香,原来那样难以吞咽又苦涩的药,还能这样喝下去。
虚掩的门外,少年抬眸看见一抹熟悉的白衣。
于是他低头舔了舔郑晚瑶没来得及收回的指尖,乖巧认真地点头。
“真的不苦了。”
猫猫能有什么坏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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