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自己做的手串。”游黎将那木盒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但见流光溢彩的珠子在日光下散发着绮丽光彩,手串通身艳红,每隔三个赤色珠子便有宝石蓝的翠珠松石做修饰,而且每个珠子之间都串联有金色的细片。
看起来晶莹剔透,很是漂亮。
游黎很高兴地将手里的东西送过去:“是由西海之巅的珊瑚和绿松石打磨而成,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但是世间只有一件。”
“如此珍贵之物,本宫恐怕消受不起。”
郑晚瑶虽然喜欢,但是也很清楚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道理,更何况她与游黎也只不过有上次的一面之缘,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她并不想与之产生太大的纠葛。
齐墨翎这回倒是漫不经心地抬眼道:“红珊瑚和绿松石虽然稀缺,但是本王府里多不胜数。”
他看了一眼那手串,做工甚至算不上精良。
“说是世间少有甚至仅此一件的话,未免有些太过夸张。”
齐墨翎对这些小玩意向来嗤之以鼻,他懒洋洋笑了起来:“这上面的工艺看起来复杂,实际上近些年来的匠人们深谙复刻术,不出半刻就能印出来这些图案。”
他之所以觉得是印刻,就是因为每颗珠子上都细细雕刻着不同的图案,从飞禽走兽到花草应有尽有,最难得的是连鸟雀的神情都栩栩如生。
那般精细程度,恐怕只有皇宫贵胄才会有。
而游黎不过是巫族人,甚至所谓的哥哥游珩都是被人牵制的傀儡神官,怎么可能会得到这般价值连城的东西。
然而很快那少年便摇头道:“没有啊,这是我自己打磨的。”
游黎缓缓伸出手,但见十指指腹有厚重茧子,甚至还残留有不少伤疤。
他非常珍重地再次捧着那手串递过去,也很认真地跟郑晚瑶做保证。
“如果殿下想看的话,我随时可以当面再做一次。”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有些苦恼地低下头:“只不过质量可能就没这次好,因为西海之巅太远了,哥哥现在不让我去。”
郑晚瑶:……
齐墨翎:……
西海之巅难道是什么想去就能去的地方吗?
毕竟那地方凶险万分,频繁有海浪漩涡,寻常人可能并不会轻易踏足,尤其是还要在附近寻找红珊瑚和绿松石,更显得危险。
但是游黎却表现得稀松平常。
不仅如此,他这回还上前一步将手串直接递到了郑晚瑶手边。
“其实也算不上珍重之物。”游黎很诚恳地回答道:“因为我以前也做过不少,只是这株手串是我最最喜欢的,特意去寺庙开光,想要招财辟邪。”
阳光下,艳红色的红珠与翡翠绿的松石泛着漂亮的光泽。
郑晚瑶发现游黎确实没那么多心眼,他从头到尾也没提出来任何要求,甚至被齐墨翎阴阳怪气的时候,还能特别憨厚老实地笑着回答。
他给人一种天真无邪的赤诚感,当然最主要还是因为招财辟邪四个字深得她心。
谁能不喜欢财神?
郑晚瑶道:“本宫待会叫人也给游小公子回礼。”
齐墨翎冷嗤道:“呵,这小子讨好人的手段也就只有这些了。”
他最是看不惯这等小白脸,让人下意识就想到从前那位背后捅他刀子的奴隶。
光会送东西算什么?
不像他,危急时刻既可以穿上襦裙,也可以提剑深入险境,为郑晚瑶清理神庙那群伪君子。
然而游黎却并没有被嘲讽到的感觉,他只是伸出手从身上摸索着,然后掏出来一个很闪闪发光的羽毛递过去。
“这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了。”
游黎将那枚镂空雕刻有锦鲤的羽毛拿出来,神情有些青涩:“殿下,我不知道郑国的规矩,所以送了手串,如果你不喜欢的话,这个也给你。”
“浮光羽是我们巫族最重要的东西。”
游黎赤诚坦荡得不像话,他好像一种专门喜欢收集亮晶晶东西的鸟雀,满心欢喜将那些闪耀的东西叼回窝。
与之不同的是,他全给了郑晚瑶。
郑晚瑶:“……”
郑晚瑶这回是真的没收。
她大抵知道少年人对自己有着不一样的情愫,但她身边从来都不缺男人,更别说游黎还是那神官的双生弟弟。
浮光羽正是巫族定情信物,这玩意儿放哪都是烫手山芋。
齐墨翎并不知道浮光羽的含义,单纯觉得这小子顺杆子往上爬活脱脱一小白脸。
“啧,送人东西之前最重要的便是弄清楚对方喜欢什么,很明显你一窍不通啊。”
游黎思忖了一番点点头:“对不起,是我没顾虑好。”
他白皙苍白的手指将那浮光羽卷了卷收起来,看着齐墨翎时,很虚心地向他讨教道:“那淮南王有送过殿下什么东西吗?”
齐墨翎:“……”
齐墨翎发现这小子比十五还让人生厌。
那天晚上意乱情迷时,他当然将那珍贵无比的蛇环送给了郑晚瑶。
可是转头就发现自己被当成了替身,甚至连送出去的蛇环都被重新退回了他手里,偏偏始作俑者本人郑晚瑶,压根就不记得蛇环是怎样从他的手臂环绕到她腿上。
跟游黎比,他似乎更加毫无尊严。
齐墨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本王怎么可能屈尊降纡送别人东西。”
如果说十五那奴隶是天生的绿茶,三言两语就能让人感到被阴阳怪气的话,那么游黎看起来就是开口就能戳人心窝子的老实人。
这少年大脑也十分奇特,别人对他的任何攻击都能像水一样溜过去毫无反应。
话毕,齐墨翎转身就走。
郑晚瑶:“……”
郑晚瑶头一回发现原来齐墨翎也有克星。
她于是跟着游黎打算去见见他兄长,毕竟连续数日以来游珩都很少露面,当初将那封信交给他之后,游珩虽然同意了信中密谋,但他至今都没有为郑晚瑶提供出破开毒障林的有效法子。
只是跟着游黎往前走的时候,微风拂过海风咸湿,郑晚瑶抬头忽然发现少年人漆黑短发也被吹起,于是就露出来耳垂上闪耀着的游鱼饰品。
她越看越熟悉。
“等等。”
郑晚瑶朝他步步紧逼。
从她的角度能看见少年人明明神情呆愣,然而那头短发却桀骜不驯地翘起来几绺,耳垂处被鬓发遮盖看不分明。
但郑晚瑶很确定刚才看到那一闪而过的特殊耳珰。
郑晚瑶偏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就伸手撩开少年人耳边垂落的短发。
她眉头紧皱道:“半月前你就见过本宫。”
郑晚瑶抬手之间,只见对方胸前小鞭也跟着晃动,上面坠着的亮片发出啷当清响。
少年人并没有拒绝她的靠近,那双眼眸澄澈清亮地看向她。
“啊……可是那时候公主应该不认识我才对。”
游黎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有些奇怪地自言自语了句,被郑晚瑶梅开二度捏住耳垂的时候,他这回倒是学会了乖乖顺从任由对方把玩。
他低头有些好奇道:“殿下是怎么发现的?”
郑晚瑶:“……”
郑晚瑶发现这人别说是伪装了,她不过诈一句而已,游黎就全部交代。
她攥着对方的耳垂瞧了眼,果不其然是冰蓝色栩栩如生的游鱼耳珰。
也就是说从前她在教导十五驯马的时候,曾经朝着丛林中射过一箭,那人就是游黎。
“你当时落下了一枚同样的耳珰。”
郑晚瑶若有所思盯着他的眼睛,随后便轻而易举攥在了那耳珰上,但凡她用些力,便能叫对方耳垂处血肉淋漓。
她往下拽的时候,少年人也就被带着不得不被迫俯身。
“所以你和游珩打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本宫。”
郑晚瑶明明还是在笑着,可是眼底已经是一片冷意。
她指尖微微用力,耳珰下拉的同时,对方耳垂微微渗出血迹。
可游黎却好像感知不到疼痛一般,他只茫然无措地竖起来三根手指发誓道:“我没有,我和哥哥从未算计过你,原本是想找殿下合作,但是我却迟迟无法混入北域。”
“那日意外撞见你策马救人,并不知道殿下就是三公主,所以被发现后才仓惶逃走的。”
游黎脸色苍白,那双黛青眼眸微红。
“如果那日知道殿下身份,满心想要算计的话,我们早就该动手了。”
说罢,他忽然伸手将那对耳珰扯了下来。
沾染有血迹的游鱼被他攥在手中,然后又被塞进郑晚瑶手里,剧痛之下额头都渗出冷汗,但他却还是执拗地跟少女做保证。
“殿下,我如果对你有半分算计之意,便如同这耳珰血溅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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