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晚瑶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只知道夏玄策屋子里的沉香格外让人舒坦,又或者是因为太傅原本就是让人能够安稳放心的性格,所以她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以至于饥肠辘辘醒过来的时候,甚至都有些没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时辰。
“沈霁临回来了吗?”
她有些睡眼惺忪地靠在软榻上,动作之间身上披着的那件月白色神锦衾被,缓缓就从肩膀上滑落下去。
郑晚瑶这才发现这一觉睡得这样沉,以至于太傅什么时候来盖的被子都没有察觉到,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好好休息,所以现在醒来后久违地感到恢复了许多精气神。
而她如今饥肠辘辘的一个原因就是,哪怕在睡梦之中都能闻到一股香味。
但见夏玄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做了一桌子菜,看见她醒过来的时候笑着道:“殿下今日没怎么吃东西,不妨先垫下肚子。”
“至于那位质子,他如今还没有半分影子,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所以还不急。”
郑晚瑶上前一看发现都是些自己爱吃的菜肴,并不油腻且开胃,想起来最初他就说是在准备些吃食,但是没想到会这样细致入微。
她有些微愣:“都还是热的。”
很明显是对方在她没醒过来的这段时间里,凉了以后就去热,所以如今才能热气腾腾。
而夏玄策只是笑道:“臣只是闲来无事,恰巧今日天热没什么胃口,所以做了些开胃菜肴。”
他给郑晚瑶舀了碗四神汤递过去,然后跟着简单说了下自己的想法。
“虽然不知道殿下对于沈霁临是如何打算,但是在臣看来,如果日后他离开郑国,无异于放虎归山。”
夏玄策将那碗汤舀得温热了不烫嘴,然后递给郑晚瑶,他俯身的时候素锦衣袍微微堆叠。
“在臣看来,殿下对他并没有半分好意,如果需要的话,臣倒是可以做个言而无信的佞臣,正好借着摄政王的由头杀了他。”
他的嗓音沉稳而低沉,对于杀人这样的事情就像是在讨论如何煲汤这样简单。
并且他从来不过问郑晚瑶今天所说的那个孩子,唯一一次逾越也是在上回占星楼的时候,要郑晚瑶摒弃道德与良心,将他利用得彻彻底底。
不过后来两人就当做无事发生,好像只要不说这些事情,就能够当做不存在,而夏玄策也始终记得郑晚瑶说的那句“护你平安无虞”。
“如果能杀的话我也不会等到现在。”
郑晚瑶有些讽刺地说出这句话。
沈霁临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死了无数次,可是时至今日却依旧好端端活着。
从重生到现在支撑她走下去的就是复仇,所以郑晚瑶要让时间提前,但凡沈霁临能够尽早回到燕国统一战局,她从前埋伏的所有路也就全都能走下去。
即便是最烂的结局,也不外乎双死。
“所以等着吧,我倒是想看看命运这回到底会偏向谁。”
郑晚瑶倒是也并没有避讳在夏玄策面前说这些话,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位亦师亦友的太傅,已经是在拿性命为她铺路。
“只是太傅不好奇为什么本宫会让他怀有身孕吗?”郑晚瑶问。
“因为臣知道殿下真正厌恶一个人的时候,只会让他生不如死,所以不管那个孩子是真是假,都不可能是殿下的。”
夏玄策抬头看着她。
“对了,臣明日起恐怕会很少来公主府,太尉一党最近蠢蠢欲动,臣恰好要借着沈霁临给的那些罪证做文章。”
彼时的郑晚瑶并不知道他心中那些计划全部都是朝着死局而去,只以为他是想要光明正大除掉太尉府还有四皇子。
她看着夏玄策那双琥珀色浅淡眼瞳,他在朝堂之上向来沉稳得体,之前出了将军府的事情后,不少人都在说他狐假虎威卸磨杀驴。
虽然不少人忌惮,但是也依然有人认定了夏玄策不可能翻出什么风浪,毕竟他在世人眼中向来温和沉静。
也就只有郑晚瑶见过他动手的时候,那样凶残可怖的猛兽都会在他面前低下头颅。
“好。”
郑晚瑶喝了口汤,明明是甘甜回香的味道,可她却怎么都觉得再也尝不出当年的味道。
父皇的计划她再也清楚不过,不外乎是要夏玄策扮黑脸当奸臣,替她铲除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所以稍有不慎就会有生命危险。
她看向这位曾经相伴过数年的太傅,他好像永远都不会老,明明比自己年长许多,可是如今比之从前的青年模样,也只是更加成熟稳重。
唯一不变的就是那股温和气息。
尤其是当夏玄策洗手做羹汤的时候,身上那股人夫感尤为明显。
郑晚瑶说:“再有一个月就是生辰宴,那坛桂花酿也到了该开封的时候。”
她只字不提前些天吵架的时候,两人就还像从前一样亦师亦友。
“臣等着那天。”
而在夏玄策说完这些话后,底下的人也已经来通报沈霁临回府。
也许是因为彼此都知道在放水,所以沈霁临穿着夜行衣回来的时候倒是也没有避讳,他甚至过分冷静要人通传,说是要见郑晚瑶。
如今已经深夜,他之所以这样说就是确定郑晚瑶就已经在等着。
只是令沈霁临并没有想到的是,在这样的深夜里,郑晚瑶会是从夏玄策房里出去,而且两人看上去有说有笑。
真荒谬啊。
这公主府里人人都爱她。
沈霁临低着头笑了下。
他垂眸将掌心里最后一道血痂彻底撕开,然后将白瓷瓶里的虫子放在手心处,任由这蛊虫汲取他的血液为食。
这样的引声虫喂养起来极为麻烦,可是沈霁临却好像并不觉得痛苦,只是他想起前些天被郑晚瑶算计的时候,将这样一只虫子送给过她。
沈霁临忽然就对这虫子不再感兴趣。
他像个喜怒无常的疯子,伸出手指就将好不容易喂养大的肥虫碾碎在掌心。
这些生长在阴暗潮湿地方的蛊虫,原本就不应该暴露在月光下,怎么看都令人生厌。
只是黏腻恶心的汁液和鲜血从指缝中淌下来的时候,沈霁临就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尤其是原本就微微隆起的腹部,忽然又开始蠕动。
他弯着腰便下意识开始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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