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刑固然残忍,但是夏玄策尚有一线生机,所以不少朝臣都群起激昂。
“陛下仁义,但是摄政王罪该万死!”
“是啊陛下,万万不可放过此等奸佞之臣,否则假以时日必成大患!”
就连裴景承都跪在地上嗓音沙哑道:“罪证切实,摄政王难辞其咎。”
他垂下眼眸时让人看不清神情。
郑晚瑶循声望去,大殿内所有人都跪在她面前请求处死夏玄策。
甚至裴景承也跪在下面。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只是很想问问裴景承,这段时间和太傅怎么就能瞒得这样天衣无缝,好像她就是那个计划以外的人。
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别的什么情绪,郑晚瑶只觉得双目有些灼热猩红,可她坐在高位之上,戴着十二冠冕,谁都知道裴景承是女帝党。
所以这样的场面不言而喻代表着,她要清算摄政王夺回政权。
昔日计谋全化成了利箭飞旋回自己身上,郑晚瑶只觉得被压到喘不过气。
所有大臣半颔首,等待她一个结果,事已至此,毫无退路。
这是夏玄策为他选的结局。
郑晚瑶紧紧握着椅子的扶手。
“罪臣摄政王,按律当诛,即刻起,关押慎司堂,秋后问斩。”
很简单的几个字,说出来却字字泣血。
今日是她的登基大典,本应是普天同庆的日子,她却要亲手处死太傅。
她几乎用尽浑身力气:“来人,将夏玄策送往慎司堂。”
听到这个命令,夏玄策躬身俯首。
“臣夏玄策,恭谢陛下。”
最起码没有落得个衣不蔽体的五马分尸局面。
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可到底还是不够心狠手辣,残存了那么点仁慈之心。
所以他看向裴景承,那少年与他四目相对时,一双漆黑狭长的眼睛,此刻盈有星星点点的光。
夏玄策朝他笑了笑,
于是裴景承攥着掌心道:“陛下仁慈,全他尸身,但如今民怨四起,起义军在城外被镇压了无数次,若是待到秋后问斩,恐生事端。”
其他朝臣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不就是这位女帝太过仁义,结果裴小将军看不下去了,但是不管他们之间有怎样的恩怨,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所有人都盼着这位摄政王早点死。
于是在弹劾他种种罪行后,众人齐齐跪地俯首。
“陛下,按照郑国律法,应当将夏玄策即刻起当众斩首,以此才能泄百姓心头之恨!”
“请陛下尽早裁夺!”
裴景承知道,这是所有人都在逼迫郑晚瑶做决定。
可是棋走到这一步,郑晚瑶已经骑虎难下,从一开始,夏玄策就没想过独活。
而郑晚瑶只觉得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拧到烦闷至极。
她嗓音低沉缓慢道,眼神尤为冰冷复杂道:“传令下去,摄政王夏玄策数罪并罚,枭首示众,即刻……行刑。”
郑晚瑶看着夏玄策被压下去,心头涌上一股气。
“散朝。”
等到众人纷纷都赶去行刑场,夏玄策的身影也逐渐消失在她视线时,郑晚瑶想起这么些年,太傅永远白衣似雪,温润沉稳,好像只要她一回头,就能看见对方的身影。
所以她不管做什么,都能放手往上爬。
因为很清楚就算跌得再狠,太傅也会在底下陪着。
正是因为太过沉稳,所以郑晚瑶从未怀疑过夏玄策,也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就连裴景承也会心甘情愿成为他棋盘里的子。
【宿主,你还好吗?】
很久没有上线的系统,破天荒察觉到郑晚瑶心中的剧烈波动,所以吓得紧急出现。
结果郑晚瑶却在笑:“我好得很。”
好啊,怎么不好。
被一手教导的太傅扶上高位,被青梅竹马的少年将军跪着请命。
朝臣无数唤她女帝,可郑晚瑶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恶心。
她甚至能看到系统里愈发清晰的死亡倒计时,所以更加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追求什么。
父皇身死,太傅被逼到赴死。
卫渊远去燕国,十五去了齐国做密探。
而裴景承就跪在这里请命。
她身居高位,万民爱戴,只要夏玄策身死,将变法合理更改后,她便是受万人爱戴的女帝。
实在是好得不得了。
可郑晚瑶笑着笑着,却猛然喷出一口血。
“阿瑶!”
裴景承并没有离开,他几乎是立刻便过去想攥住她的手,可是头一回,郑晚瑶推开开了他的掌心。
她对着秋蕊道:“去换一死囚替代夏玄策。”
“奴婢……是。”秋蕊红着眼睛不敢说实话,毕竟谁不知道这样短的时间内,要换死囚根本不可能。
近日来,郑晚瑶又夙兴夜寐,身子逐渐吃不消。
却未曾想竟如此严重。
而等到殿内所有人离开后,裴景承心脏骤痛,猜到她会恨自己,但他却不后悔,为了郑晚瑶,他宁可做一次恶人。
可是当他抬头对上郑晚瑶眼眸时,却发现她那双眼睛漆黑沉沉,什么情绪都没有。
“阿瑶,我知道不该瞒着你,你要打要骂甚至要杀,我都心甘情愿受着。”裴景承跪在她面前:“但是你先看御医……”
结果他话还没说完,脸颊就挨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尤为清晰。
郑晚瑶一字一句道:“你和太傅做这些事的时候,是觉得我会感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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