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照看十五。”
最后一句嘱咐落下,郑晚瑶拿上东西,转身欲走。
“主公且慢!”有密探急急叫住她:“属下斗胆多言一句,齐国皇宫眼下凶险异常,您只身前往,太过冒险!”
“我知道。”郑晚瑶再没有回头,干脆利落地原路返回,朝皇宫的方向走去。
这条路足够隐秘,此时依旧无人发现,行动起来倒更为方便。
郑晚瑶从袖中取出火折子,一路边走边放,四下多得是花木草垛,燃烧起来轻而易举。
在宫人们未曾注意的宫墙一角,火光再次肆虐。
最先察觉到的是齐墨翎,他刚刚经历了一番以一当十的缠斗,一得脱身之机,便在参天古树后藏身。
刚刚的恶战过于惹人注目,哪怕对手全部解决,周边也尽是四下逃窜的宫人,不易轻举妄动。
动作幅度太大,左肩上的伤口似乎又在隐隐作痛。
他一面将有些松动的套结拉紧,一面眉头紧皱地环顾周围。
一抬眼,便看见不远处竟有烧红的绯色映天,浓烟滚滚,带着一阵滚烫的热度扑面而来。
冲天蔽月的后火光之中,少女缓缓朝他走来。
她步履坚实,面上毫无惧怕之色,甚至此刻还在为火势添一把柴。
齐墨翎漆黑瞳仁里倒映着火光。
“你疯了,这样会将其他人吸引过来。”
“便是来了,也是这刺客放得火,他们又能拿我怎样?”
郑晚瑶笑意淡薄且讥诮,完全毫无顾忌。
随手又是一个火折子丢入草丛中。
“你去宫外的尚源客栈,那里有我的人接应。”
齐墨翎嗤笑:“……本王可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
“不是说你贪生怕死,而是恰恰不希望你死在这里。”
郑晚瑶侧首看了他一眼,五官在火光映照下更显艳丽。
“所以我为你断后。”
齐墨翎本来好想自嘲,什么时候他居然需要被保护了?
但是那句“不希望你死在这里”,令他脖颈间都有些灼热感。
话毕,只见郑晚瑶拍拍手上的灰迹,开始镇定自若呼喊。
“这里失火了!来人救火,快来人——”
人都来了,再推辞也没什么意义,反而耽误事。
齐墨翎提剑准备离开,转身前看见的最后一幕,就是少女清丽的身姿安然伫立在两边怒火熊熊之中,青丝与腰带都被风扬起一点。
她叫得虽然急切,神色却是平静如水。
这是她对外一贯的表情,喜怒不显,从容不迫。
只有他知道,这层平静的表象下,撕开来是多么的狠辣决绝,叫人永生难忘,心头也跳动得越发厉害。
然而他无暇细思,飞身点上屋檐快速离去。
很快,齐墨翎的身形便融入漆黑夜色之中。
郑晚瑶拿出烟花棒,向上空发出了特殊的烟花信号。
连着三声“砰”的响声,整装待发的卫渊及金吾卫不多时便赶到。
“参见陛下。”卫渊单膝跪地,口吻中关切隐隐:“敢问陛下可有受伤?属下带了疗伤药在身。”
“我没事。”郑晚瑶说。
瞧着她的确没什么大事,卫渊心中的石头才落了地。
有人长舒一口气,也有人一口气险些上不来。
此时整个齐国皇宫已是乱作一锅粥,天灾面前,太监宫女人人自危。侍从们听见响动,簇拥着刚从含章殿里出来的齐栎一道前行。
待看清不远处那道女子身影后,齐栎素来温和沉着的脸色猛地一沉。
她怎么会在这里?
不等他开口,郑晚瑶先发制人。
“齐君总算来了,堂堂皇宫大内防守竟如此疏忽,让刺客放火生事,当真闻所未闻。”
她话里话外都是讥讽与指责。
“若非我的贴身侍卫及时赶到,只怕今日便要丧命于此!”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这么将问题四两拨千斤地还了回去。
所谓“刺客”本就是齐栎捏造的幌子,他辩无可辩。
跟糟糕的是,不仅是淑芳殿,宫内四处都烧了起来。
齐栎不由深深呼吸,怒意胀满了胸膛。
他分明只让人对郑晚瑶动手,其他地方,定然是这女人使得伎俩!
“叫郑君受惊了,此乃我齐国之过,不过,你深更半夜还不安寝,怎么穿着这身衣裳呢?”
“我初来齐国,水土不服,睡不着觉才想着出来走走。谁知道这宫内的侍卫竟都是一群酒囊饭桶。”郑晚瑶相当平静睨了他一眼:“难不成,齐君还要怨怪我出来散步吗?”
一番话说得无懈可击,气氛已经僵着得有些诡异。
齐栎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眼底隐隐一片阴鸷之色。
“郑君说笑了,不过随口一问而已,待事情解决,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说完话以后,他的手已然悄悄摸上腰间的玉佩。
本想着一场火直接烧死郑晚瑶,不料反叫她摆了一道。
既然如此,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摔玉为号,直取她项上人头!
两方护卫皆是紧张万分,只等着各自主公一声令下便拔剑而出。
郑晚瑶紧紧盯着齐栎每个细小动作,眼看他就要伸手握住玉佩,千钧一发之际,她再度开口。
“幸亏我眼下没什么事,否则这皇宫大内险些就要被我的人踏平了,更何谈交代?”
齐栎顿了一下,指节也下意识松开。
他凝视着郑晚瑶,试图从她神色间找到一丝慌乱的裂缝:“……你这话什么意思?”
“齐君还不知道吧?当初我派来助战的那二十万精兵,皆是受过特训的。”郑晚瑶漆黑眼瞳幽深:“他们并非借给谁,就听谁的,而是直接授命于我,若我今日横死,他们即刻便会攻入宫中,杀个片甲不留的。”
“所以,劳烦齐君快些找出幕后真凶,我也好给将士们一个交代。”
“否则外人不知晓内情,还以为是齐君要杀我,那传出去可就不好了。”
她嘴角噙了一点笑,一副大人有大量的宽和模样。
齐栎:“……”
齐栎只觉得平生从未如此憋屈过,一股浊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气得他肺都要炸了。
她派兵就派兵,背地里居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说。
周边侍从担心他气急攻心,连忙上来搀扶,却被冷冷推开。
齐栎反复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顾着利害关系,他到底是强压下心中愠怒,朝郑晚瑶郑重地拱手欠身。
“因我疏忽之察,管束不当才酿此大祸,望郑君海涵,切莫冲动,伤了两国和气。”
“至于纵火主使,其实已经找到了。”
他一抬手,便有人押了个五花大绑的精壮男人上来。
“适才审问过了,此人乃我齐国前朝贵族遗旧,仇视大齐已久,这才不巧连累了郑君。”
郑晚瑶冷眼看着他,连替罪羊和说辞都早早备下了。
做戏做得如此周全细致,看来,齐栎对她的杀意已经强烈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她并不急于拆穿:“原来是这个缘由,我今日才算见识了。”
齐栎抬了抬下巴,侍从面无表情地挥刀,“骨碌碌”一声,人头应声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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