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时一饱含阴冷之意的问询,忽然在身后突兀响起。
熟悉的声音,令郑晚瑶心头倏然一跳。
“你救得过来吗?”
郑晚瑶闻言,慢慢回过头。
只见墨色锦衣的少年,正带着一队兵马,冷冰冰地看过来。
沈霁临脸色苍白似妖鬼,歪头看她的时候面无表情。
“郑晚瑶,好久不见。”
是很熟悉的阴冷声线。
而卫渊与齐墨翎正被扣押在队伍之中。
郑晚瑶下颔紧绷,嗓音都泛着冰冷之色。
“果然是你。”
所以一切都说得通了。
他深知郑国的仪仗有高手护卫,便先派来死士耗尽他们的精力,而后再一举攻下。
“可惜,你醒悟得太迟了。”
沈霁临说这话的时候,虽然看似散漫平静,然而腹部和心脏都像是被匕首刺过一样。
现在看见郑晚瑶,就隐隐作痛。
他眼中闪烁着幽昧不明的冷意。
“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
只见昔日高高在上的郑晚瑶,而今发乱簪脱,华裙沾血,好不狼狈。
这让他心里那股恶念更加明显。
“拿你自己,来换这两个人。”
卫渊抬眸道:“陛下万万不可!”
齐墨翎面色极为难看:“阴险小人,只会使些下三滥的招数。”
如果不是用这种阴险狡诈的法子,他们也不可能落在沈霁临手里。
可郑晚瑶脸上并没有惧意。
“……放心,他不会杀了我。”
沈霁临闻言扯起唇角。
他唇红齿白笑起来的时候,很是纯良无害。
“你就这么自信?”
“因为现在你还没有扳倒齐国,正需要利用我。”少女面无表情看着他,染血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否则,便不会在这里与我谈条件了。”
“我可以跟你走,但你除了必须放走他们之外,还得帮我把悬崖边上的人救起来。”
郑晚瑶深知形势比人强,若眼下再硬碰硬,只会满盘皆输。
最重要的是,她在推算时间。
也该到了让沈霁临发病的时候。
沈霁临跟她四目相对:“殿下还真是一如既往,对人了如指掌。”
他称“殿下”二字的时候,两人仿佛回到了从前。
一位是张扬肆意的公主,一位是卑若贱奴的质子。
可现在他们位置却调转过来。
被人看穿的滋味并不好,但她的聪慧,又总能让沈霁临觉得棋逢对手。
就像折磨一个将死的囚犯,只要给一点点希望,她便会拼命挣扎扑腾,不失为一种掌控其生死的乐趣。
沈霁临撑着下巴,漆黑泪痣愈添几分乖戾。
“好,我可以答应你。”
……
郑晚瑶最终被沈霁临带走。
为保险起见,沈霁临命人缚住了她的双手,蒙上了她的眼睛。
一路颠簸后,郑晚瑶又被人扶上了一处新的地方。
由于目不能视,所以她只得根据周围人的只言片语和晃荡的体感来判断,自己现在应当是在船上。
周围有海浪翻涌之声,周遭也都在摇晃。
粗手粗脚的下手警告她说:“老实待着。”
那人将她安置好便转身离开。
四下一时很是安静,唯有海风敲窗的悉索声响。
郑晚瑶开始思考该如何逃脱。
另一头,聂离已然走到甲板上简单交代。
“主子,人已经安顿好。”
他顿了顿,终究是摁不下心中的疑惑,忖度着道:“恕属下多言,斗胆问一句,陛下为何定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将郑晚瑶带回来呢?眼下齐郑两国正是盟友,若郑国女帝真有什么事,正好给了他们能够联手的出师之名。”
届时,人人都会说大燕暴虐,罪有应得。
海风咸涩,呼吸之间尽是不舒畅的味道。
沈霁临盯着一望无尽仿佛深渊的汪洋,漆黑额发被风吹乱。
“我有一笔交易,不得不和她做。”
聂离见状也不便再追问,默默告退。
其实真正的原因,连他自己也说不好。
只知道听闻郑晚瑶去见了齐栎的时候,那股没来由的烦躁几乎搅得他一夜难眠。
第二日起来上朝,竟鬼使神差地问了那位齐国新君是何模样品行,竟然会让那个目下无尘的郑晚瑶,也会亲自登门与人结盟。
……那个齐栎,他凭什么?
沈霁临心中的恨意和嫉妒忽然就像是潮水般涌来。
他无法也不愿去深究,为什么郑晚瑶能牵动自己的情绪,总之,报复也好,别的什么原因也罢,他都得见见郑晚瑶。
然后一一折磨和报复回来。
沈霁临直至今日,手指都会不自觉覆在小腹,他眸色一暗,转身推开去往船内。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来人的脚步又缓又轻,不消需要说话,郑晚瑶都知道是谁。
沈霁临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讥讽。
“做阶下囚的滋味如何?”
郑晚瑶面色沉静:“不过尔尔。”
哪怕地位调转、身形狼狈,她的脸上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半分惧意,甚至连丁点动摇都没有。
沈霁临眸色一暗。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以支撑她的高高在上?
“郑晚瑶,你应该知道我要问什么。”他似乎凑近了些,声音都变得更为清晰,一字一顿道:“所谓我肚子里的胎儿一事,你从一早就开始图谋算计了吧?”
沈霁临气息温热,然而嗓音却像是毒蛇吐信。
仿佛随时都会咬上她的脖颈。
“是我做得又如何?”郑晚瑶倒是没否认。
即便眼睛被蒙住,沈霁临也能想象她满眼的讥诮之意。
随后他就听见少女极为恶劣地嘲弄。
“我那时就是想看看,沈质子寄人篱下,究竟会不会喜欢上仇敌。”
短短一句话,仿佛刀子戳在沈霁临心脏。
他最厌恶郑晚瑶这般姿态。
冷淡傲慢,高高在上。
旁人的真情假意都不过是她掌中棋。
她越是临危不惧,沈霁临便愈发想做点什么。
片刻,一点凉意骤然贴上郑晚瑶的下颔,她能感觉到被一个尖锐的物什抵住。
她很快意识到,这是匕首。
“……喜欢?”沈霁临好像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他一字一句道:“我究竟是看中你这副皮囊,还是看中你心如蛇蝎?”
他巧妙地拿捏着力道,锋利的刀尖划过,在细嫩的皮肉上轻轻摩挲。
沈霁临本该叫她饱受折磨。
可是刀锋上却依旧没有半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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