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菲菲是世人眼中的才女,左相唯一的子嗣,她相貌卓绝,才学出众,父亲只有她母亲一个妻子,后宅干净,无需与别的孩子争宠,更没有嫉妒的姐妹在她成长的过程中使绊子。
即便偶尔遇到些麻烦,前有左相撑腰,后有三皇子怒发冲冠为红颜,过去,还有杜靖文为她鞍前马后。
这样她,无疑是所有人羡慕的对象。
乔染含笑问,“三妹妹,找我有事?”在外,她们不论书院里的辈分。
乔菲菲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我可以和你单独聊聊吗?”
乔染示意她上马车。
她们来到附近的酒楼,乔染点了一桌子厨师的拿手菜,乔菲菲丝毫没有胃口。
乔染未动筷子,忽的将随身匕首拍在了桌上,“单独见我,你不怕我害你吗?”
乔菲菲甚至连丫鬟都没带,她这般没有戒心……乔染拔出匕鞘,眸光冰冷的看着对面。
乔菲菲受到惊吓,不过很快缓过神,“你不是那种人。”她心跳有些快,说出来的话,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三妹妹眼中,我是哪种人?”
乔染的匕首,亮着凌厉的冷光,“我抢了你的意中人,诬陷你的同窗好友,我的父亲死皮赖脸住进你家府邸,我的兄弟姐妹,与你也无来往,我想,你对我应该没有好感。”
如她所言,乔菲菲对她确实没什么好印象。
只不过,乔染也没有害过她。
乔菲菲硬着头皮,“你可不可以放过琳琅?”
默了会,两人都没有发出动静。
乔菲菲张口,“琳琅就是娇惯坏了,一品堂的事我听说了,她和徐芳、白玉两人的确欺负过许多人,但是杀人,她不敢的。”
入座后,乔染就没有否认她诬陷卫琳琅。
乔菲菲从始至终,亦没有信过卫琳琅行凶杀人。
“她是为了我才屡次招惹你,她想替我撑腰讨公道,归咎到底,你该怨的人是我。”乔菲菲握紧手心,“你放过琳琅,我可以答应你任何条件。”
卫琳琅是被宁王所判的罪名,除了销案,没有其他办法。
这是今天第二波让她销案的人,乔染把玩着匕首,抬眸问,“包括,离我的夫君远一些?彻彻底底放下杜靖文这个人?”
乔菲菲精致的脸瞬间惨白,她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嘴皮流出血色,她才松口,来之前,她就猜到会这样。
她与杜郎从相识,到约定终生的点点滴滴浮现在脑海中。
那个曾经因为她一句玩笑,将满山萤火虫送到她面前的男子,终究是娶了别人。
她忘不掉他,可是……琳琅需要她。
她举起三根手指,盛朝人重誓,“我答应你,我以丞相府嫡女的身份起誓,再不接近杜……”
“骗你的。”乔染打断她,“乔菲菲的承诺,我不想用在他身上。”
乔菲菲眼眶里的泪珠转着圈,对方突然反悔,她不由有些恼。
乔染站起来,“我不会去销案,但可以写一封谅解信,至于京兆府如何判刑,便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卫琳琅绝不可能从她手上,毫发无伤的脱身,看在乔菲菲的份上,她最多让步于此。
乔菲菲愣了下。
乔染在她面前比划了下匕首的锋利,深看了她眼,“三妹妹,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很容易就能将别人送进大牢,以后出门,多带点人。”
匕首入鞘,乔染推开包厢的门,“小二,饭菜包起来带走,乔三小姐结账!”
小二兴冲冲进屋,打包好所有饭菜。
一顿饭,抵了一个承诺。
乔菲菲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干坐着,事情与她料想的不太一样,但琳琅总算有救了。
回想起乔染走之前的话,让她出门多带点人。
乔染耍了一套匕首吓唬,是因为……关心她?
马车上,乔染的心绪有些起伏。
乔家三个姐妹,身处不同,但其实有一点很像,她们都重情义。
对于乔菲菲这般无甚烦恼的名门贵女,放弃心爱的人,算是她最大的割舍,男人和姐妹间,她选了卫琳琅。
乔染多少有些唏嘘。
当年,北疆的风雪夜里,若是没有真正的阿染,她也就死了。
罢了,送乔菲菲个情份。
金金先一步回到侯府,乔染的马车经过善堂,将迎秋接了回来,迎秋还带着池阿婆给她盘的簪花,她很喜欢。
乔染把京兆府衙门里,卫家三人接连被关押入狱的事情,绘声绘色讲了一路。
迎秋听着解气,她不再回避与卫家有关的一切。
夜色渐深,从侯府到了海棠院,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院子里空无一人,竟然连灯笼都没有。
除了月色与天边云层流动的光亮,院里安静的可怕。
迎秋本能的警惕起来,“肯定出事了,姑娘,你退到院外,我进去看看。”
“小心。”乔染紧皱眉头,退到院门后。
迎秋摸黑朝屋内走,突然,一道银色的光闪在墙壁上,淅淅索索的声音从各方传来,迎秋猛的扭头,姑娘不见了!
“姑娘!”
迎秋心提到嗓子眼。
砰!啪!
漫天烟花照亮了海棠院。
迎秋这才看清,院子里挂满了彩带。
转身,一二三四和金银珠宝十个丫鬟,全在海棠树下笑着,而姑娘,在她们中间。
“生辰快乐!”
乔染和十个丫鬟的声音,在绚烂的烟花下,竟出奇的清晰。
“你们……”
迎秋自己都忘了,今日是她的生辰。
乔染端着寿花糕笑着走来,“朱颜长似,头上花枝,岁岁年年,祝我的迎秋,万喜万般宜。”
十个丫鬟查书翻籍,背了一大段祝词,临到该说的时候,十个人脑瓜和丢了似的,半晌凑不全。
金金使劲敲脑袋,被其他丫鬟推出来,“诗里面的话我们背不过,就祝迎秋阿姐,吉祥如意,寿比南山!”
“寿比南山是祝老人家的。”大伙又闹腾着把金金拉到后面。
这些人相处不久,却都全心全意的将迎秋看做大姐姐。
迎秋上一秒还以为遇险,下一瞬间就出现了“劫后余生”,怪不得姑娘让她在善堂呆了一日。
原来,姑娘和大家都记得。
她鼻尖泛红,不想让大家看到她没出息的一面,本要开开心心,可一开口,眼泪止不住溢出来。
“姑娘,你们干什么啊,呜呜呜,我不想哭的……”迎秋抬起胳膊挡住眼泪,声音沙哑着,鼻涕更吸不住往下淌。
她心里的苦痛,在此刻,发泄到极致的同时,也慢慢生长出新的枝芽。
乔染拍了拍她的后背,“想哭就哭,你家姑娘什么时候逼过你。”
“呜呜呜,姑娘……”迎秋哭的更大声了。
乔染转头,“大家快拿出纸笔,把迎秋哭的样子画下来!”
十个丫鬟沸腾。
“我要画。”
“我也要!”
“迎秋阿姐鼻涕冒泡了!”
“呜呜呜……”
烟花照亮了迎秋大大的鼻涕泡,多年后,她已不在姑娘身边,十个丫鬟各奔东西,而她依旧记得,那一年的生辰,在她璀璨的年纪里,每个人最真诚的笑容。
和她……哭的比大花猫还丑的十一张画像。
海棠院欢声笑语,美味佳肴。
卫国公府,却喧哗与幽暗并存。
卫国公收押大牢,府中上下灯火通明,唯有一处荒废的院子,一个萧瑟的背影蹲在角落,他面前的火盆炸出火星。
纸钱旁边,摆放着一碗已经凉透的长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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