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辽交待了许多,唯有一点,他宁死不肯吐露半分。
萧赫倾身,侧在乔染的耳边,“问出黄泉醉的卖家。”
黄泉醉在京城已经被炒到天价,传闻尝此酒能体会人间极乐,喝上一壶能登仙月,被富商和权贵们追捧。
但肃政司发现,京城近来的许多命案与此酒有关,刑部半个月前曾抓捕过几个与此酒有关的商贩,郭辽亲自提审后,这些商贩全部自尽。
自此再没查到过与黄泉醉有关的消息。
迎秋在自家姑娘身边,她听到黄泉醉三个字,脸色白了几分。
乔染默念了遍这个酒名字道,“小女尽力。”
她转头,迎上萧赫清贵深邃的眼眸,两人距离近到,她能清楚的看到萧赫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鼻尖传来淡淡的冷香,她往后退了一步,“小女帮王爷完成此事,王爷可有报偿?”
她避嫌的样子,就好似他是洪水猛兽。
萧赫心底产生了丝奇怪的感觉,他将那些可笑的想法扔开,公事公办,“你想做什么,本王得空,可帮你实现一二。”
乔染要的就是这个,“一言为定,小女先去见郭辽,事成再得王爷的报答。”
“乔二小姐,请。”萧赫再次做了个请的手势。
乔染抬脚想了想,萧赫对她的称呼着实不合适,她已经嫁人,不宜再用闺阁内的称呼。
“王爷,小女是有夫之妇。”她强调道。
萧赫玩味的问道,“新婚次日便和离的妇人吗?”
乔染心脏颤了下。
萧赫淡淡开口,“肃政司是陛下耳目,无所不知,不过本王对你们的家事不感兴趣。”
知道的萧赫掌管肃政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住在她的床底下。
乔染仔细回忆,她给杜靖文和离书那天没有第三人在场,杜靖文事后也答应不会提前将此事公布,萧赫莫非有千里耳。
所幸他不会说出去。
乔染坐上马车,很快来到刑部门外。
待进刑部大牢前,迎秋趁萧赫离开,走近她身边,压低声音道,“姑娘,黄泉醉在青云书院。”
迎秋的声音极小。
乔染一个眼神便明白了,她点头,“在外等我。”
郭辽被关在酷刑地牢,乔染见到他的时候,他被绑在十字架上,浑身是血,面目全非,手指关节尽废。
萧赫让狱卒退出去,大牢里唯有她与郭辽。
“听说,你要见我。”乔染的声音,在空荡的大牢内发出回响。
郭辽缓慢的抬起半个脑袋,他已是濒死之人,临死前,只想知道一个真相,“为什么,你到底是谁?”他的声音无比虚弱却有着不甘心。
他想不通,他是手握实权的刑部尚书,怎么就败在一个女人的手上!
乔染观赏着酷刑牢狱里的刑具,她看向火炉旁的烙铁,“想知道我是谁?简单,你告诉我黄泉醉的卖家,我就让你死个明白。”
郭辽咬牙,“我不知道。”
意料之内的回答,乔染将烙铁烧的通红,来到郭辽身边,朝着他被割掉的一只耳朵,“你不说我也知道,青云书院。”
耳廓没了,但他还能听到。
郭辽脸上的肌肉收缩,全身止不住颤动,“你,你究竟是谁!”
乔染从他的反应中得到满意的回馈。
“郭大人官大事多,你忘了吗,我的通缉令,还是你亲自盖印下发。”她拨开郭辽眼前的乱发,一字一句,“七年前,宋家逃犯,宋星染。”
郭辽死死盯着她的脸,青灰的眼睛里满是震惊。
乔染笑了下,搬来凳子坐到他旁边,像个多年未见的朋友般,“很久没有熟人陪我说说话了,我都快忘了这个名字。”
郭辽嘴皮颤动,“不可能,你,你应该死了。”
乔染点头,在朝廷的认知中,她的确死了。
“朝廷最后得知我的消息,应该是被抓进了一伙,贩卖孩童的帮派组织里,我那时刚逃出来,经脉尽断,瘦的像只皮包骨的瘟鸡,着实没有买家看得上我,他们就打断了我的腿,命我行乞要饭。”
她翘起左腿,指给郭辽,“就是这条腿,到现在阴天下雨还会痛。”
她的腿,是自己接骨连上的,她险些痛死在一个地窖里。
“为了控制我,他们还喂我吃各种毒药和抑制身体长大的药物,我装作中毒的样子骗过他们,后来,我找到机会,一把火烧掉了他们的大本营。
组织里有个与我长的很像的孩子,她被那伙人活活打死扔在雪地里,我把她的尸体翻出来,放在了显眼的地方。
我还悄悄报了官,官差去端了那伙组织的时候,发现了那具尸体,朝廷以为我死了,撤销了通缉令。”
郭辽越听头上的汗越多。
当时北疆衙门送来京城的卷宗他看过,那伙人贩子无恶不作,落入他们手上,被发卖才是救赎,留下来行乞的孩子,即便被救,后来也活不了几年就死了。
她竟然能从那种地方活下来。
乔染望着发烫的烙铁,“郭大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一个十岁的孩童,真的很难在北疆生存。
宋家军消失后,那里凶匪横生,我吃不饱穿不暖,没有身份,手无缚鸡之力,我的尊严、体面,父母教诲的礼义廉耻,宋家人的忠肝义胆,在北疆的寒风中,全部被一点点敲碎。
我甚至想过,死了算了。
可是郭大人,我没死,我从地狱里爬出来了,我回来了,回来找你们索命。”
她眼里倒映着火红的光,红色的瞳孔极冷,像是平静的疯狂。
“宋家被诬陷通敌卖国后,许多宋家军的将领被押送回京,他们各个都是铁血铮铮的汉子,为大盛抛头颅洒热血,立下过汗马功劳,他们没死在战场,却死在了你这牢房里,死后还要被污蔑上各种罪名。”
她缓缓站起来,将郭辽的头掰正,认真的为他理顺头发,有一瞬间,郭辽以为她要放过他。
“郭大人,感谢你招供,还他们清白。”她嘴角肆虐的扬起,“可是,你还是得死,死之前,帮我个忙。”
“帮我,闭上你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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