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三章 选择
父女的僵持并未持续太久，因为云墨骁上前一步，阻断二人的目光。
“先入宫吧。”云墨骁拉过陆婉芸的手，“或许宁楚楚还有话要对你说，至于陆家人……来日方长。”
陆婉芸闭了闭眼，微微点头。
两人绕开跪伏在地的陆家人，慢慢远去。
而陆流在其走过之后，就仿佛失了力气似的瘫坐在地，毫无一族之长的气势派头，更像是没了精气神的垂暮老人，只沉默的凝望陆婉芸远去的方向。
后悔吗？
后悔。
若再来一次呢？
他依旧会选择，痛下杀手。
“皇后娘娘，臣妾可算是等到你了。”才踏入皇宫，宁楚楚就迎了过来，她笑意盈盈，脸上有脂粉痕迹，看得出来有用心打扮。
可就算如此，也遮掩不住她已经花白的头发，和疲惫无神的双眼。
丧子之痛，足以击垮任何一位母亲。何况宁楚楚还是亲眼看着云胤耀那般残忍的杀害了自己的儿子，叫她如何放得下？
陆婉芸隐约有所感，此番，就是她与宁楚楚的最后一面。
“百姓没有反抗，甚至有些欢迎，可是你在其中做了什么？”陆婉芸将人扶起，轻声开口，目光扫过那半百的头发时也流露可惜与惆怅，“你这般……又是何苦。”
宁楚楚笑笑，“见过了云胤耀那般残暴的模样，也就没了任何指望。只是臣妾的孩子到底无辜，臣妾护不住他，也没脸做他的母亲。”
“给他报仇，让云胤耀再也做不了皇帝，是我唯一能为这个孩子做的。”宁楚楚轻叹着，抬手抚摸过缠绕在手腕上的一段红绳，“这是他刚出生时拽着的红绳，如今，我也只剩下这个念想。”
陆婉芸不语。
她还未做过母亲，虽不觉得遗憾，却终归没有办法切身体会。
宁楚楚也不再多说，只是笑道：“如今见到娘娘一面，也算了了臣妾的心事，这皇宫臣妾也待不住，此后……也不必再见了。”
陆婉芸轻叹，只道：“或许那孩子希望你替他多看看这山河景色也不一定呢？”
宁楚楚微怔，随即苦涩笑笑，“那也只好辜负他的期望，当面与他致歉了。”
话至此处，也不必再劝。
陆婉芸抿唇看着宁楚楚走远，久久没有收回目光。直到云墨骁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才使得其骤然回神。
“陆大人正在御书房跪着，卿卿可要去见见他？”
回答云墨骁的，依旧是一片沉默。
而他也没有追问，只是安静的与陆婉芸站立在一块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陆婉芸轻叹，道：“虽他对我也有利用和所求，可到底也是多年疼爱。纵有杀母之仇横在其中，我也……下不定决心要他性命。”
“逸轩，在见到他之前，我是打定主要要他性命，替母亲和祖父报仇。可见到他之后，我却心中动摇……”
“我当真，太没用了些。”
轻叹低语絮絮叨叨的响着，云墨骁面露疼惜，却并未打断陆婉芸的话语。他只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以此来安抚和告诉陆婉芸，他一直在她的身边。
等到陆婉芸平静下来，天色已经昏暗。看着熟悉的庆国皇宫，陆婉芸也一时有些恍神。如此冷清，竟让她一时觉着，是回到了上辈子身处冷宫之时。
但旋即，陆婉芸就摇了摇头，将那思绪和陈旧的记忆甩了出去。
“我母亲和祖父葬在苏家祖坟。”陆婉芸缓缓开口，眺望远方似血夕阳，“就让他以白身守着我母亲与祖父，终身不得踏出一步吧。”
没等云墨骁开口，陆婉芸就又道：“从今往后，再没有陆婉芸，只有苏婉。”
“好。”云墨骁轻声应着，“从今以后，也无庆国陆家，唯有苏家。即日起，陆家众人，尽数改姓。”
三言两语，便是将陆流这一支‘陆’姓彻底抹除。
陆婉芸轻笑，却如何看都只有悲哀。
而等到第二日，新皇的旨意传遍庆国都城之时，陆家的人便纷纷痛哭哀嚎，更有甚者撞柱而亡，血溅三尺。
但饶是如此，也无人敢开口替陆家求情，甚至于纷纷退避三舍，生怕与这个被新皇和天后厌弃的陆家扯上半分关系。
陆流在得知这道旨意之后颤颤巍巍的行礼跪拜，高呼谢恩。而后枯坐一宿，一夜白头。次日天未亮，便悄然动身，前往苏家祖坟，即日开始驻守。
至于求见陆婉芸……
陆流从未想过。
就像陆婉芸所说的那样，陆流对陆婉芸当真有过真心疼爱，所以在知晓事已成定局之后，也没了挣扎的打算。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陆婉芸得知的时候微微垂眸，辨不清情绪，只是在明黄色的金帛上落下最后一笔，“女子为官理应四处推行，庆国，也不该避免。”
“我已经传信回去，让丁漾带着她的亲卫入庆国驻守。”陆婉芸抬眸，似乎已经将陆家的事情彻底抛之脑后，“封三品将军之职，你觉着如何？”
云墨骁笑笑，“天后娘娘自行决定就好。”
陆婉芸一噎，有些无奈，“我并非要独自占据皇权，逸轩，你不必如此。”
云墨骁却微微摇头，道：“若非为你，燕国的皇位，我也是不稀罕坐的。如今庆国与燕国都归你我所有，也只有劳烦卿卿多加幸苦，照看两国了。”
此言让陆婉芸顿时怔住，连手中的毛笔都忘记放下。
“你当真……”陆婉芸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只对着云墨骁再度强调，“这是两国皇权，是足以睥睨天下的权势。”
“又如何？”云墨骁轻笑，“卿卿，我志不在此。”
陆婉芸沉默，后忽而笑道：“听皇上这意思，是想做个甩手掌柜，不碰脏活累活，只顾享受，如此便足矣了？”
云墨骁摇头，凑近陆婉芸几分，“非也，还要天后娘娘长伴，莫忘了疼爱朕，才算圆满。”
陆婉芸哑然失笑，最后只微微摇头，双眼含情，泛着泪花：“你啊……”
“这都是你自己走出来的路。”云墨骁笑着，“卿卿，我只是给你提供了身份的便利，就算没有我，你也会走到今日。”
“只是，兴许会多花些时间，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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