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妄摇着头,还是不敢相信。
这世道真是变了。
“大人若是不相信,”秦洛杉看着猫玖那般惨状,只觉得胸腔怒火中烧,更不甘心无功而返。跟在他身后,下定决心拦住他,“杜二今夜也来了。”
“哦?杜二也来了?”杀妄总算给了她一个正眼。
“是,他放心不下我。”
秦洛杉微笑。
杀妄觉得有些不妙,并不想见杜恭孝。
于是转身往外走,秦洛杉并没有拦,而是亦步亦趋跟着他。
杀妄出门,果然看到远处一辆马车,低调地招摇着杜家的小旗子,昭示来着身份。
而马车旁边坐着一人,另有一高大男子在一旁为他提灯,灯火下深邃的面容,赫然是杜家二公子。
他原来一直在盯着院子内的情形。
而白青身后,是隐约的危险气息,只有寥寥几人,却每一个都叫杀妄感到不容小觑。
见到杀妄,杜恭孝站起来,摇摇对他拱手。
杀妄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院内的女子,看着她笃定的眉眼,杀妄再次意识到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却引而不发。
他后悔方才没有杀掉她。
现在动手已经来不及,于是他盯着杜恭孝又愤怒得看向秦洛杉。
“贱獠人!”
他愤愤骂着,可他终究没有动手,而是慢慢盯着二人后退着走远了。
“这个月我会一直在风月楼梅兰包厢,恭候干爷爷的到来。”
秦洛杉恭声。
杀妄万分不屑冷嗤一声,消失在黑暗中。
随着危机的解除,秦洛杉瞥了眼远处的杜恭孝,发现他也在瞧着自己,她并没有做声,而是转身回演武场扶起猫玖。
猫玖指尖冷得像冰块,被她扶着都没力气说骚话了,只有气无力靠着她。
“秦三,我今日要是为你死了,你会不会记得我?”
猫玖问。
徐韧在后面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秦洛杉停了下回道:“我会为你哭一整年,再给你烧一马车的金银财宝下去,并且为你终身不嫁。”
猫玖脚步顿了顿,表情难以言喻,又带着丝感动,巧妙地瞥了眼秦洛杉。
没想到秦洛杉话锋一转:“那有有什么用,我会伤心一阵子,很快就忘了我对你的誓言,估计你还没投胎呢,我就生第二个孩子了。”
“到时候我夫君还要感谢你,和我一起烧纸钱给我你,谢谢你做了我的替死鬼,他才能娶到我,不然我也只是一捧黄土几棵枯草了。”
秦洛杉微微一笑,露出几颗标准小白牙。
猫玖被她气得连连咳嗽,连活都不想活了。
徐韧在后面笑得直不起腰。
“你简直是毒妇。”猫玖颤声,眼里眨着两滴鳄鱼的眼泪,“没心没肺,丧尽天良。”
“多谢,这个评价对商人来说不坏,毕竟有良心的人在这个社会只能去要饭。”秦洛杉扶着他,迈出门槛,“然后求着我这样的人给他一口粥。”
“所以我最好是别死,气死你这个娘们。”
猫玖喃喃,眼里挣扎着又多了几分光亮,两条腿又像是多了点力量。
“杜恭孝,”秦洛杉没管他不恭敬的言语,冲东南角那块扬起头,“你还在那里看着吗?”
那边的灯火摇曳了下,可等了许久,并没有人过来。
初春夜里寒意料峭,秦洛杉眉毛上已经挂上了白霜,浑身都冻透了,冷得直打哆嗦,更别提猫玖了。
“猫玖受伤了,我的马车没有你的快,我也找不到大夫。”
秦洛杉仰头喊道。
喊完秦洛杉就扶着猫玖闷头深一脚浅一脚往杜恭孝那边走,心里并不怎么相信他会如此狠心。
毕竟杜恭孝对她还有情,这点二人心里都如同明镜般。
谁知秦洛杉扶着猫玖往杜恭孝那边走一步,那光亮就后退一点,却又不彻底离开。
秦洛杉恨得咬牙切齿,站在原地任冷风吹刮着她的脸庞,不知道该不该再过去。
“杜二,你什么意思?”她问。
这时有人慢慢走来了,走近一看才发现是白青。
他穿着羊裘大衣,整个人显得神武高大,他平视着秦洛杉,睨了猫玖一眼:“我家公子说了,带你走可以,带他走不行。”
眼见白青没有看自己,徐韧掐腰,不明白白青怎么变得这么冷血。
秦洛杉站在原地气笑了出来,一时说不出任何话来,半晌深吸口气:“他是为了救我,是为了殿下受的伤!”
“他不是齐王的人,他是庆王的人。”白青脸色不改,好像一个大理石建造的士兵那般不通情理,甚至教训起秦洛杉来,“公子早说了,不要你与他交往,你为何不听?”
秦洛杉轻蔑一笑:“是吗,那方才杀妄要杀我时,他在哪?”
“那时苏家要烧我的绣坊,他又在哪?”
“月满被苏卿卿绑架,不知她是生是死,我急得快吐了血时,他又在哪?”
秦洛杉生生迭问,逼得白青倒退半步。
白青蹙眉,艰难吐出一句:“公子每天都很忙,你不知道的时候公子也为你做了很多,但他从来都不愿意说。”
“是吗,我怎么记得,当初劝我放弃月满,再培养一个花魁的也是他?”
秦洛杉嘴角挂着嘲讽的笑:“这般也是为我好吗,还是只是不愿意以身返险,为我蹚这趟浑水呢。”
“我只记得当时是猫玖救的月满,原原本本将她带到我身边,今日也是他救的我,你们现在又跳出来,叫我放弃他?”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
秦洛杉话语尖锐到一定程度戛然而止,她平复了下心情。
“罢了,我今夜不会跟你们走,代我告诉你家公子,他如此小肚鸡肠,容忍不下,以后难成大事,必遭人算计!”
秦洛杉的声音不小,顺着春季的东南风,一字不差地穿进杜恭孝耳朵里。
他登时脸色变得更加僵硬。
他站起来,风吹着他略显单薄的衣衫,他快步往秦洛杉那边走去。
今日他因为出来得急,甚至没来得及穿一身厚披风,可冷得不仅仅是身上,而是心。
原来不知不觉中秦三已经对自己竟有如此多的怨言。
自己在她心中早已是罪不可赦的形象,怪不得那次她那么决绝就放弃了自己。
杜恭孝心寒至极,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丝暖意。
原来人在气极的时候,是能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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