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王上,安国派人来了,说是季大人将燕夫人拐走了,来要个说法。”
原来一直跟在李稷身边的远志大人年龄上去了,受不了长途奔波。
李稷便开恩,将人留给穆靳柯了。
在帐外守门的小卒是最近才跟着李稷的,只知道这位主上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受不得冒犯。
想到安国使臣与往日大相径庭的高傲模样。
他觉着,季大人可能真干了这事儿。
这可如何得了!
夺妻之仇本就不共戴天偏偏她拐走的,还是燕叔的夫人。
正巧在景国攻打安国的这个节骨眼上。
出了这档子事,王上会生气吧?王上定然会生气!
他将头低得更低了,不敢抬头看李稷,只盼着李稷将他当成空气,不要迁怒于他。
半响,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小卒忍不住眼珠乱转,疑心是不是自己没有将消息讲清楚。
“呵——”
心中还在疑惑,猛然间听到一声带着嗤笑的轻呵。
“把安国来的挂在马后面拖回去。告诉他们,孤的季大人在安国失踪,三日内,若是安国给不了孤一个交代,便拿燕叔和安鄢伯的头来换。”
跪在地上的小卒被李稷话里的阴狠吓得浑身一抖。
不必抬头看,就已经能够全然想象到,王上的表情是何等难看。
营帐中又只剩下李稷一个人。
他终于从季慈的逃脱中醒过神来。
那份已经封好的信平放在书案上,李稷的指腹在上面细细摩挲。
终于,他还是将那封信拿起来,随后,火折子一燃,火舌无声间伸出来,将那一封信卷进了焰火里,最终只剩下灰烬飘散在空气里。
这样的灼热的温度落在李稷的手指上,和季慈点燃宫室时感受到的温度,会有不同吗?
“大人,我们真的不回景国吗?”
燕夫人坐在马车里,几次三番犹豫过后,还是没有忍住,伸手掀开车帘,露出半张脸,小心翼翼问正在驾车的季慈。
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来,季慈头上带着一顶破破烂烂的斗笠,身上披着蓑衣,灰扑扑地和赶车的车夫没什么区别。
若说非有不同,恐怕也只有此时转头露出来那一小截流畅的细嫩的脖颈。
季慈抬手将斗笠压下来 ,将这最后一处端倪也遮掩住。
“去穆国。若是夫人此刻想离开,我藏了些银钱,也足够夫人衣食无忧后半辈子。”
燕夫人依旧在犹豫。
对她来说,景国自然是最安全的地方。
尤其在有了季慈这座巨大的靠山之后。
她本以为,季慈先前说要寻一条去穆国的路,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往这条路上走,也只不过是为了给景国一个出兵的理由。
景国的使臣,在安国失踪,还是景国王上的宠臣。
只要季慈暂且不回到景国去,一直做失踪的模样,这一层一层,就是李稷带着军队把安国从东到西横踏两遍,理由也足够了。
可是季慈昼夜赶路,头也不回真往穆国赶,燕夫人才发觉,她是真的要到穆国去。
为什么?
景国不是更好么?
但燕夫人不敢问。
她总觉得自己要是问出口,就该被季慈赶下去了。
燕夫人咬咬牙,说,“大人,我想跟您一起走。”
话说完,她瞬间觉得轻松下来,好像自己做了一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赶路的速度很快。
安国与穆国相隔本就不远,只是长山天险让人望而兴叹。可季慈已经走过长山了。
她驾着马,最后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
再走不到十公里,便要真正踏进穆国的疆域。
透过平得一眼望不到头的漫漫黄土,季慈好像能够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眨眨眼,再看时,却发现身后路的尽头,也只有被大风扬起来的黄沙,哪里有什么熟悉的人影。
可是季慈知道,北边的那个人依旧还在,也许是守着安国,找机会吞噬掉那块地方,也许是在等什么其他的东西,她不清楚。
燕夫人小心翼翼问她,“大人,景国王上会不会因为我们离开而迁怒燕叔和安鄢伯啊?”
“什么?”
季慈收回自己的视线,侧头看着燕夫人从马车里伸出来的半张脸。
燕夫人将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得到的,是季慈突然得后仰的动作。
季慈笑够了,终于将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她答道,“安心,我们便是不逃,王上也免不了迁怒。”
李蔚和燕叔的书信,总有被李稷发现的时候。
那时,有他生气的。
季慈的脑海里便顿时浮现出来李稷气得把东西全部砸在地上的模样——倒也不尽然,很难说准他是将东西砸到御书房的地上,还是大理寺牢房里的李蔚的脑袋上。
“大人,可是想到什么高兴的事情了?”
季慈抬眼便对上燕夫人一副询问的目光。
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脸,才意识到自己的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翘起来来了。
季慈咳嗽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无事。”
快速说了一句。
那样子,怎么看怎么心虚。
燕夫人于是不再问了,只是眼睛里的探寻之意没有消失,直勾勾盯着季慈,好像要从她脸上得出来什么答案。
季慈僵硬地岔开话题,“在下突然想起,先前一直不曾问过夫人名讳,若是我们进了城,自然不能再以夫人称呼你了。”
她只记得安鄢伯似乎叫过燕夫人“婉儿”。
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婉,还是“绾得春风留凤带,画残秋水照蛾眉”的绾?
燕夫人被问得一愣,脸上有些微红。
她……不太听得懂季慈说什么。
季慈这才回神,原来她竟然将自己脑子里想的东西问出来了。
这不禁让她后背冒出冷汗来。
这个时代可还没有后面的朝代出来,这两句诗的出处,更是没地方找得到。
也幸亏燕夫人只以为是自己的问题,而没有发现有其他不对劲的。
燕夫人便在掌心一笔一划划给季慈看。
是一个“婉”字。
季慈恍然,又问,“姓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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