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我在等元闲大师。”
寺人迟疑片刻,似乎在回忆,而后说道,“元闲大师今日有客人,还取了佛祖座前供奉的佛经,一时半会儿怕是结束不了。寺庙后山有一片荷花池,景色不凡,施主若是在此处站累了,不妨去瞧瞧。”
季慈点点头,想来反正无事,便去瞧瞧也无妨。
元闲大师已经坐在房间里为贵客讲了两个时辰有余的经书,开始贵客还会是不是应声,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声“嗯”,但元闲大师至少知道对方将他的话听进去了。
到了后面,竟然连声音也没有了。
若不是隔着屏风他能看到一个坐得笔直的影子,他都要以为贵客早就走了。
”施主,我观你这几年身上围绕的煞气愈加重了。虽说有真龙之气作为屏障,可长此以往,依旧对身体不利啊,唯有修身养心......”
屏风后面依旧是一言不发,元闲大师叹了一口气,只好继续讲佛经,恨不能一下子将李稷身上的煞气全部超度完毕。
虽然对方态度依旧不好,但好歹这次人还在。
若是元闲大师往旁边挪两步,便能够从屏风侧面窥见贵人的衣袍。
一件玄色,衣摆用金丝绣着祥云的衣裳,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件纯黑的衣裳。
李稷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他初次见到元闲大师,还是在郑国。
这个云游四海的和尚就是提议让安和供奉画像的高僧,他确实有几分水平,除了佛法,文章也做得一等一好,据说出家前是那个小国的王储来着。
李稷设法与他相识,他也在郑国帮助他良多,还曾为他向郑国公说情。
相识的好处说完了,按照流程,自然也免不了坏处。
坏处就是,这个老秃驴,真的太能说了,又执着得很。
三两年总要和李稷见上一面,然后劝他减少杀戮,修身养性。
每次都是那一番说辞,李稷都能将他的话倒背下来。
于是他跑了,留下暗卫坐在屏风后面混淆视听。
李稷并没有离开圆山寺,他算好时间,最后还要和暗卫换回来,免得被老秃驴发现,从头到尾再听一遍。
后山的荷花池清净,这个时候池中荷花开得正好,李稷躺在小船里,跟着水流的方向缓缓漂动。
说这是荷花池,却算得上是一条河,碧绿的荷叶和盛开的荷花像是绣着花样的青色丝带,弯弯曲曲朝远方延伸去,看不见尽头。
季慈来了趣,跟着这一片荷花池走,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没有尽头。
圆山寺引后山的泉水浇灌,荷叶长得格外茂盛,很难发现荷叶间藏着什么人。
可一条胖成球的红色锦鲤突然跳起来咬一片荷花花瓣,它太胖了,花瓣没咬到,反而一不小心跳进了旁边仅仅能够容纳一人的小船上,胖脑袋狠狠撞到了小船的船舷。
然后......落到了李稷的衣袍上,玄色的衣衫,洇出来一块水渍,在阳光下,那深一块的颜色,格外显眼。
天降胖鱼?
李稷将它拎起来。
“是谁?”
看不见人,但鱼落在水里还是落在木板子上的差别,季慈又不是聋子,自然分辨得出来。
对方没有应声,季慈更加警惕了,朝着声音传出的地方投出去一块大石块。
既天降胖鱼之后,又天降一块石头。
李稷伸手,内力将衣袖撑起,柔软的衣袖变得坚硬,将那一块从天而将的石块拂进了水中。
“放肆!”
季慈听到一道蕴含着威严的声音。
她眨了眨眼睛。
一般是没有人会有事没事说出来这两个字的。
所以现在,她是跑,还是跑呢?
季慈转身就要跑,还没跑两步,一道身影如同鬼魅一般落到了她身前。
她只来得及看清楚对方颜色有些浅淡的薄唇,就被人掐着脖子提起来。
这一幕,实在是太熟悉不过,
可她今日头上却没有一个尖锐得可以刺进人皮肉之中的簪子。
她只能竭力抓住对方的手,想要将它扯松,让自己呼吸一口气。
“又是你?”
李稷皱着眉头看着手上小脸被掐得发红的季慈。
此人——
“住手,住手!”
元闲大师快速跑到李稷面前,“佛门重地,施主万万不可造杀孽啊!”
季慈艰难地点点头,对,怎么可以在佛祖的地盘上杀人呢。
虽然她在心里也恨不得杀了李稷,难怪温肃太夫人骂他,她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第二次被李稷掐着脖子提起来了!
“要杀你带回宫中去,送去大理寺定罪!”
元闲大师又补充了一句。
季慈:......
季慈都忘记挣扎了,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不是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吗?
李稷似乎被她震惊的模样逗笑了,嘲讽地笑了一声,小王叔怎么派了个这么蠢的眼线过来?他最终还是给元闲大师面子,将人放了下来。
季慈大口大口呼吸,元闲大师念了一声佛号,看着李稷叹了一口气,还是没有说什么。
“这位女施主是老僧的客人,若是贵客下定决心带她回去,不若去大殿里为佛祖上一柱香,等待片刻。”
与其说元闲大师是要招待季慈,不如说给李稷一个楼梯下。
他是手握天下苍生性命的君王,即使听经听到一半逃走了,也没有任何人敢置喙。
虽然让一个君王等着,也是大逆不道就是了。
“好,”
李稷深深看了季慈一眼。
季慈瞬间就分辨出来了那道视线里的意思——你完了。
季慈浑身泛冷,她确实要完蛋了。天子一怒,浮尸百万从来不是一句夸大之词。今日她若是砸到的是一位平常贵人,尚有回旋的余地,偏偏碰上了整个景国最不能惹的人物。
她想要活命,只有一条路,逃,逃出景国去。
“施主,你还好吗?”
季慈面无表情,“不太好。”
她抬头看元闲大师,对方的眼中满是关切。
她顿时泄了气,是了,这本就不是元闲大师的过错。
李稷就是有毛病,她问是谁的时候一声不吭,丢过去的石块倒是躲得快。
她真不是有意的啊。
该死的封建社会!她要是没被李稷弄死,有朝一日一定要把他做成木乃伊,放在博物馆里供人参观。
季慈心中闪过这个念头,随即又突然迷茫。
木乃伊是什么东西?博物馆又是哪里?
元闲法师看着季慈的样子,以为她被吓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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