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曜石般的眼睛睁开的瞬间,一双星眸敛尽华彩,连白昼和朝阳都要逊色几分。
头顶是熟悉的船屋,空气中是死生之地独有的清凛水汽,她慢慢眨了眨眼,缓缓转过头。
透过门框,看见门外甲板上侧对着她坐着两个身影。
初升的阳光打在他们身上,她认出是白浪和零号。
两人疲惫地坐在地上,一人一尸已经没力气说话了。
忽然,潭水被风动了一下,死尸一样的白浪瞬间警觉,零号也跟着激灵了下。
显然两人虽然快没电了,但依旧保持着高度的敏锐,只要船屋周围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会瞬间反应过来。
谢元棠看着他们,眼里浮现出一抹亲切,嘴角缓缓勾了起来。
这就是她的伙伴,是陪她最久的战友!
她眼珠微微一转,没有出声,而是无声地动了动胳膊,接着从床上起身。
六年来白浪一直用各种药物维持着她身体的灵活性,所以哪怕她沉睡了这么久,肌肉却没有僵硬,不需要度过尴尬的康复期。
“咔,咔……”
谢元棠赤着脚站起身,轻轻活动了下关节,发出清脆的响声。
门外白浪的声音传来:“小零,别吵吵。”
零号呆呆转头:白狗你看清楚,不是我!
白浪看了眼身旁安静的零号,紫眸滞了一瞬,忽地怔住了。
他似想到了什么,但却又怕是幻觉,僵硬着后背不敢回头。
直到身后传来那声久违的笑声:“好久不见呀,学弟!”
白浪瞬间回头!
门口处,谢元棠倚着门框慵懒地站着,容颜和曾经的她渐渐重叠,仿佛从末世走来,从未改变。
仿佛他们只是昨天做完任务以后说了声再见,又于今日重逢一样!
“谢元棠!”
白浪惊呼一声,灰暗了六年的紫眸终于闪过一抹精光,站起身就朝她跑去。
他看似镇定,可刚跑两步,左脚就绊住了右脚。
短短的十米距离,白浪竟跑得跌跌撞撞。
他身后,零号兴奋地一边“咔咔”喊着棠宝,一边伸着双手朝谢元棠奔来。
谢元棠轻笑两声,站直了,缓缓伸开双臂,接住扑过来的两人。
“你醒了,你真醒了?”
白浪按住她的胳膊上下打量她,因为激动而语速极快:“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谢元棠笑着道:“没事,好得很。”
听见她这话,白浪总算是彻底松了那口气。
双腿一软差点没站住,一直强撑着的肩膀也耷拉了下来:“那就好,那就好。”
谢元棠及时接住他,另一只手揽住零号,后退两步坐在床沿。
白浪和零号一左一右跪坐在地上,头枕着她的膝盖。
零号:“咔……”棠宝,零宝好想你,零宝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可零宝好累……
谢元棠伸手摸摸它的脑袋,柔声道:“没关系,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那些话留着等你睡醒再说给我听。”
零号小脑袋僵硬地点了点。
谢元棠再看看另一颗已经不那么鲜亮的紫毛脑袋,伸手帮他梳梳头发:“你该染发了。”
白浪疲惫地“唔”了声。
谢元棠醒了,他没了牵挂,脑袋往她膝盖一搁就差就地入眠了,这会儿还没睡全靠毅力强撑着。
“棠……”
白浪想着要告诉她的事情,带着浓浓睡意的哑声嘟囔道:
“司徒砚在雪岭,上回他来还说……”
“还有司徒凤,那丫头,你记得……把她找回来……”
“还有你娘……唔,找无尘……”
谢元棠看着他,心里既感动又心疼:“我知道,我会做的,你安心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白浪眼皮颤了颤,缓缓闭上,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膝头:“等我醒了……你要帮我染发……学姐。”
“好。”
谢元棠看着睡过去的两人,微闭上眼,打开六年没动过的随身研究室,将两人送回去休养。
而后,她站起身走出船屋,站在甲板上,感应着四周熟悉的气息。
这里有她的丧尸兵,六年来他们一直都守着她,她能感觉到。
谢元棠唇角微微掀起一抹弧度,抬手一挥,清喝道:
“来!”
下一瞬。
静寂的绿潭波浪翻滚,沉默的森林树叶飞旋!
无数丧尸从水中,从树上,从林间奔跃而来。
不肖片刻,万数丧尸齐聚,面朝谢元棠单膝跪伏。
恭迎他们的主人!
与此同时。
死生之地距离绿潭不远的祭台,那些还在喂养中的蛊物仿佛感受了什么压制性的力量,登时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山林外。
廉贞惊讶地看着趴她怀里瑟瑟发抖的兔子:“兔兔!”
“我的蝎子!”七杀惊呼。
贪狼和破军低头看着耷拉在他们胳膊上装死的双蛇,一个个眼中充满了震惊。
“这……”
天府蹙眉看向林中,片刻后对无尘道:“主子,蛊傀儡会有这种反应,定然是蛊王出世,想必山里面……”
“是她。”
无尘握紧了拳,定定望着面前的山林:“一定是她醒了!”
说着,他吩咐几人:“守在这里……啊不对,赶紧去,把马车赶过来。”
话音还没落下,他人已经运起轻功朝死生之地飞跃而去。
——
谢元棠收回丧尸们,刚在船屋里逛了一圈,就听见了外面急匆匆的脚步声。
她站在三楼,从窗口探出头去,看见气喘吁吁跑来的无尘。
同一时间,无尘似乎感应到什么,仰头朝她看来。
四目相对,看着谢元棠那张成年后有些陌生的脸庞,无尘竟反常的升起了一股“近乡情怯”的胆怯来。
虽然那张脸只是小时候的谢元棠长大了,眉眼间依旧能看出小时候的样子。
可是不知道为何,无尘就是觉得眼前这个谢元棠才是她真正的样子,而且她身上那股强者的气息,是掩藏不了的。
他张了张口,正犹豫着该怎么打招呼。
要熟稔一点的,还是正经一点的,还是俏皮一点的?
俏皮的话……她该不会以为他不是正经和尚吧?
无尘大师少有的迟疑起来。
直到他看见船屋上的人笑了,露出那个狡猾的小酒窝,朝他招了招手,十分清亮地喊了句:“二嫂!”
无尘:“……”好了,这下不陌生了!
一句二嫂,瞬间让两人之间那点六年不见的细微陌生消弭无形。
真真就是绝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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