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饥不择食的瘦马
就这样，原本紧张的氛围如被春风拂过，悄然消散。所有人的神经跟着放松下来。
游湖宴继续，不过鸾栖、染素汐，以及青霄全部被提前带回了宣平侯府……
回府的路上，染素汐和鸾栖共乘一辆马车。
“没想到啊，贱命还挺硬。”
染素汐不可置信地看向鸾栖，“事到如今，姨娘还不知悔改吗？”
“我有什么好悔改的？”
鸾栖讽刺地笑了声：“呵，你以为你赢了吗？凡是身在局中的，不论是我还是你，都赢不了。”
染素汐秀美压低，隐约间，好像有一丝凉气儿从背脊漫进四肢百骸。
“什么局？”
“看吧，你连这些都想不明白，还妄图捡回自己的贱命……呵呵，染素汐，别以为现在你好像是占了上风。到最后，你只会比我的下场更惨。”
鸾栖怜悯地看着染素汐，勾唇：“我至少享受了多年的鱼水之乐，你呢，不过一夜就克死了自己的男人。”
得意的眼底印着一道淡淡的光影，像是翻动的车帘，也像是帘后护卫的大刀。
“怎么样啊素汐，满身功夫无法施展，如有虫蚁爬遍骨血的感觉……难受吗？哎……现在你还能装一装清高，可再等几年之后，你还不是会同我一样，走上这条不归路？”
染素汐无比震惊，脑袋嗡嗡地响。
世人只是猜测，瘦马为了博得恩宠，自小经历各种训教，唯有真正瘦马才知缘由。
年纪越大，越容易被新人取代，所以才会身子越敏.感，更容易饥不择食，欲求不满。
她们不是骨子里轻贱，而是原本清高的骨子被泡坏了。她们选择不了。尤其是像染素汐这等没有夫主的瘦马，注定会走进一条不归路。
现在的染素汐还年轻。
所以她只是会夜夜辗转难眠，一入睡，就是永无止境的椿梦……
好半晌，染素汐才找回了声音，问鸾栖：“你……你也是瘦马。”
她的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宣平侯府，屋檐错落，游廊蜿蜒。
芬芳四溢，落满肩头。
染素汐蜷坐在芙蓉榭的阶梯上，瑟瑟地看着门口护卫的腰间，那里挂着一柄冒着寒光的长刀。
须臾，一个小丫头端着青花瓷药碗走了进来。
“染姑娘，吃药了。”
碗里的热气蒸蒸，遮挡住了丫鬟眼底的怜悯。
染素汐没有像之前对待春花一般，询问丫鬟的名字。
因为，世上只有一个春花。
而她的春花，没了。
喝完安胎药，染素汐终于鼓足勇气，蹭着绣鞋走到护卫的身后：“敢问大哥，鸾姨娘是否也在自己的院子？”
护卫面无表情，纹丝不动。
“二爷下朝回府了吗？”
听她提起二爷，护卫微微侧头，斜睨着她道：“姑娘管好自己就是。”
染素汐失落地回身，余光中瞧见江韶甩着长腿走了过来。
“小瘦马，我听说你编竹筐的手艺不错。我要扑蝶。你会不会做扑网？”
护卫为难地说：“三公子，大长公主殿下下令让我等守在芙蓉榭门口。”
江韶不以为然：“你守你的啊。”
“三公子……”
护卫还想再劝，江韶冷冷地瞥他一眼：“敢犟嘴？”
护卫立即认怂：“没，奴才不敢……三公子请。”
江韶大大方方地走进芙蓉榭，问：“小瘦马，你还没回答我呢，会不会编扑蝶的网子？”
“小女……”
“咱们丑话说在前头，会与不会你想好了再说。”神色晦暗难辨。
染素汐素手攒紧，掌心是涔涔的冷汗，道：“小女会。”
……
江韶大步往前走。
染素汐不敢吭声，缩着脖子，跟在身后。
似乎是江韶的步伐太过六亲不认，一不小心竟被一根树枝给绊住了。
他低咒了一声，将胆大妄为的树枝“咔嚓咔嚓”折成了四段，然后往墙外一抛。
流杯轩的院墙靠近闹市，墙外人来人往。
果不其然，树枝才越过墙头，就听另一侧传来一声“啊呀”的哀呼。
“三公子，您好像砸到人了。”
“算他倒霉。”
……是够倒霉的。
染素汐犹豫着问：“三公子，您要在流杯轩扑蝶？”
“不然呢？”
她还以为江韶是要偷偷带她去看鸾栖。
略略发干的唇微微抿起：“三公子，二爷在府里吗？”
江韶回身，唇边勾起一丝寥寥的笑，带着侵略性：“小瘦马，你问我小叔做什么？”
“小女有事情和二爷禀告。”
“和我说也一样。”
“可是您之前说过，您从不参与商量正事的啊。”
江韶半眯了眸子：“……有吗？那我可以与谋士探讨。”
“可……您还说过，您贪图享乐，就连周边之人也尽是些卑鄙无耻之徒……”
“……”
“小女记得没错吧？”
江韶咬牙，“你和我征求说得对不对，是想我夸奖你记忆好？”
染素汐不带迟疑地否认，垂着眸子道：“小女没有。小女不敢。三公子息怒。”
脑袋瓜子摇得像是拨浪鼓。
……
才走到流杯轩，就瞧见了等在院心的百杳。
一时间，染素汐的周身气血都冲到了头顶，她顾不得其他，大步冲上去，对着百杳就是几拳：“你还我春花！还我春花！”
江韶大步上前，攥住了染素汐愤怒的拳头：“发什么疯？百杳，你傻啦，她打你你怎么不还手？”
“染姑娘迁怒小的也属于正常，小的愿意挨上姑娘几下拳头。”
染素汐抽出自己的手，哀戚地质问百杳：“春花的一条命，就值几下拳头吗？你挨上几下拳头，春花就能活过来了吗？！”
百杳抿唇。
江韶说：“不就是死了个丫头吗？又不是你花银子买的，你这么激动作甚？”
“于三公子来说，春花是不是还不如您屋子里的莺鸟贵重？”
“当然。”
染素汐闻言，扯了扯发干的唇，无声地轻笑。
对于江韶这些纨绔子弟来讲，她说什么都是白费口舌。
“罢了……对于春花来说，死是开启了另一个轮回，是新的生机。但是对于你百杳，你是失去了一个至纯至真，心里有你的人。你比春花更可怜。”
软侬柔婉的嗓音里，带着像是诅咒般的悲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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