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我是否单身,不知道我是否幸福,他便一直等在原地,随时准备冲破束缚,再来接手我“破烂”的人生。
他肯定是害怕万一结了婚,什么时候又有了我的消息,知道我过得不如意,知道我形单影只,他想跟我再续前缘,却拘囿于家庭的束缚,进退两难。
想到这些,我等给儿子洗完澡哄睡后,又回了客厅。
李云微还没睡,在阳台看着外面的夜景。
见我过来,李云微回头意外地说:“原来国外也有春节气氛,还挺热闹。”
我点点头,“是啊,华人遍布全球。在外的游子思乡,逢年过节反而更重视。”
“我干儿子睡了?”李云微问道。
“嗯,白天没睡太久,这样晚上他早点睡,我就能做做自己的事。”
李云微盯着我看了会儿,钦佩地说:“你真厉害,硬是一个人带大孩子,还能兼顾工作。”
我会心一笑,“主要是孩子听话,不闹腾,否则把我累垮也没办法。”
我不知道儿子遗传了谁的性格,聪明伶俐,乖巧懂事。
我记得外婆说过我小时候没有这么省心。
而苏盛临……
他说他小时候也挺调皮,就因为难于管教,所以后来被苏老爷子带去部队历练。
不过,他口中的“小时候”也是十多岁了。
不知道婴幼儿时期,他是不是特别乖巧听话。
李云微狭促地看我一眼,“这点也是随他爸?”
我笑了笑没回答,心里酝酿着另外的事。
片刻后,我打定主意:“微微,等你回国……能不能去找他谈谈?跟他说我过得很好,让他不要牵挂,也不要再等候了。”
李云微眉心微蹙,有些吃惊,“我这么去找他,那不等于告诉他,我最近见过你,或起码联系过你?万一他跟我问你的下落,我说还是不说?”
“当然不能说,否则他肯定找来。”
“既然你要避着他,又何必去撩拨下?”李云微不赞成我的主意,不过她很懂我,“我知道,你是听我说,他抗拒家里的安排,心里又难受了吧。”
“嗯。他可能还在等我,但我真的不想耽误他。”
不想耽误他的青春是一个原因。
还有个原因。
我出来两年没回去过。
外婆健在,但小姨说了,身子骨也一日不如一日。
老人家没办法乘坐长途航班过来看我跟孩子,我最近开始琢磨着,是不是找个时间带儿子回去一趟。
可苏盛临若不结婚,我不敢贸然回去。
只有他结婚了,安定了,有了束缚,我们之间才不会再起波澜。
“没用的,苏盛临那种性格,你觉得他会被我一个外人轻易说动?再者,也许像你说的,他就是不想成家,也不一定是放不下你。否则两年了,他从没找寻过。”
我沉默着,心里也有些疑惑。
搞不定苏盛临到底在想什么。
他像是心灰意冷,对女人、对婚姻都没有任何念想了。
可年纪轻轻的,就这般清心寡欲,那他日子该多枯燥无聊啊。
见我久久不语,闺蜜盯着我思索了好一会儿,认真地问:“你真打算一辈子都不跟他见面,也不让他知道孩子的存在?”
我还没回答,微微又追问道:“你不觉得这样对孩子太不公平吗?亲生父亲在世,可他却完全不知道。”
“我没想过以后,起码现在我不敢……”我怕苏盛临会跟我争夺孩子的抚养权。
我想等孩子大一些,懂事了,知道如何选择了,若逼不得已可以让他们父子相认。
“可现在是孩子最需要爸爸陪伴的时候,童年错过了彼此,将是他们一生的遗憾。”
李云微语调温和,却在我心里落下重重的回响。
“我再好好考虑下吧,你今天也累了,早点休息,明天我们出去玩。”我心情有些乱,只好结束这个话题。
李云微在我这里玩了四天,又将转道去别处。
她这两年被家里催婚催得烦,每到过年都外出旅游,欧洲国家都走遍了。
临行前,李云微再次问我:“你想好,如果真的要我带话,我回去后就壮着胆子去找找苏先生。”
我确实怂了,立刻摇摇头道:“先别,等我再逃避一阵子。”
李云微笑了,“你也知道自己是在逃避。”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心知逃避不了多久的。
计划中,我打算等儿子三岁时再带他回国,见见外婆跟小姨。
然而世事难料。
李云微回国后仅过了一个月,我突然接到国内小姨打来的电话。
外婆病重入院了。
“外婆快九十了,医生说这次怕是挺不过来,也没什么很严重的疾病,就是寿数到了,眼瞧着一点一点虚弱下去,沉睡得时间越来越长。”电话里,小姨语气沉重,难掩悲痛。
“小晚,你还是回来一趟吧,你知道的,外婆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何况孩子从出生到现在,都没当面见过,老太太好强,嘴上不说,可心里想念得紧,我打印出来的孩子照片,她一直藏在枕头下……”
小姨话还没说完,我已哭得不能自已,泣不成声。
“我知道了,小姨,我知道了……我尽快安排好这边的事,尽快带着康康回去。”
康康是儿子的小名,是外婆取的,希望小家伙健健康康长大。
“好,你也别太担心,医生说只要营养针打着,还能撑些时日。”
“嗯,我知道了。”
话虽这么说,可当挂了电话,我还是忍不住满心悲痛,一个人痛哭了好久。
直到儿子蹒跚奔过来,扑进我的怀里,才把我从悲痛中稍稍拉出一些。
“妈妈,哭……”小家伙看着我满脸泪水,抬起肉乎乎的小手摸上我的脸。
我握住儿子的手,将他紧紧抱在怀中,“康康,我们要回去了,回去看望太婆婆。”
“太婆婆……”儿子重复着我说的发音。
“对,太婆婆,我们在手机上看过的,记得吗?”
小家伙点头,“记得。”
我跟陈婉真取得联系,她知道我要回国,高兴不已。
“家里有地方住,你直接回这边来吧,正好我还能帮你照顾孩子。”陈婉真还住在我离开时租的那处大套间,热情邀请我回去住。
老朋友间无需客气,我欣然答允,踏上了回国的航班。
李云微跟陈婉真一起来接机的。
我一手推行李一手推孩子,远远就看到她们在招手。
“欢迎回国!康康,来,干妈抱!”李云微先跟我打了招呼,没等我走近,便冲上来抱走了坐在婴儿车里的儿子。
陈婉真也搞笑,都没理我,先凑过去盯着孩子看。
“啧!人家不是说儿子随娘吗?这小家伙,完全是他爹的翻版!”
李云微笑着挑眉,“是吧,我说的一点也不夸张。”
“嗯!真像!就这么丢苏先生面前,他都不用做亲子鉴定就能肯定是他的种。”陈婉真说话豪放,引得旁边旅客回头看了眼。
我被她们忽略得彻底,不免抗议:“你俩到底是来接我,还是来接这小子的?”
“呵,当然是接干儿子的,你只是顺带。”李云微故意开玩笑。
陈婉真转过身来,张开大大的怀抱:“江晚,欢迎回来。”
抱住好友,我的心安定不少,“嗯,终于回来了,看到你们真好。”
寒暄之后,我们离开机场回市区。
路上,我给小姨打了电话。
得知外婆今天精神还不错,这会儿醒着,我心情不免急切,“那我现在就去医院看看外婆吧。”
“你们坐这么久的飞机,不累吗?尤其是康康,他还小,肯定要睡觉的。”小姨担心孩子受不住奔波。
我看向怀里的小家伙,果然,已经开始瞌睡了。
李云微开车,陈婉真在副驾,她回过头跟我低声说:“你若放心我们照顾,那我们可以带孩子回去,你自己先去医院。”
我觉得可行,就跟小姨交代了下。
车子进市区后,陈婉真坐到后面来帮我照看着儿子,我在路边下车,重新打车赶往医院。
外婆知道我回来了,激动地等着我。
再次见到外婆,我一瞬间竟不敢认。
每次视频,手机镜头自带美颜功能,多少还是把人照得年轻一些。
等见到真人,我才知两年多的时间,外婆衰老得有多厉害。
“小晚……回来了,回来了——”外婆鼻端戴着氧气管,说话也很虚弱,满布皱纹和沧桑的老脸因为看到我而激动颤抖。
我瞬间泪如泉涌,“外婆,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是我不孝——”
小姨轻拍着我的肩,低声安慰:“别自责,外婆没怪你。”
“孩子,孩子呢……”外婆问道。
“康康在路上就睡着了,我抱着他不太方便,让朋友先接回去了。等明天,我们收拾妥当,您养好精神,我再带康康过来,你们好好玩一玩。”
我哄着老太太,想让她怀揣着激动欢喜的心,更久一点。
“好,好……孩子小,天气也冷,你要照顾好他,别生病……”老人家不放心地叮嘱。
“嗯,我知道的。”
外婆为了等我,很久没休息了,这会儿又昏昏欲睡。
我握着老太太的手,等她睡着后,轻轻起身。
走到沙发那边,小姨低声道:“外婆看到你,着实高兴,她本以为……等不到你回来了。”
我红着眼眶,心想无论如何都要回来的。
“行了,你赶紧回去照顾孩子吧,这边有我,你先好好休息睡一觉,明天再带康康回来,不急这一晚。”
小姨话刚说完,我还没回应,兜里的手机响起。
我拿出一看,李云微,第一反应是儿子醒了,她们可能搞不定。
“微微,我一会儿就回来。”我接通电话就抢先道。
谁知,那边李云微停顿了下,似乎结巴,“小晚,那个……咳,你——”
她这么吞吐吱呜,我心里瞬间有了不好预感,“微微,怎么了?”
手机那边传来动静,像是手机换了个人。
继而,传来那道阔别已久却又一直在梦中萦回的熟悉声音。
“你在哪家医院,我去接你。”
我脑子剧烈一震,手机都差点脱落。
小姨见我反应这么大,脸色也跟着严肃,“小晚,怎么了?是不是康康醒来找不到你,哭闹起来了?”
我恍惚地摇了摇头,嘴巴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我无法理解,苏盛临是怎么在我回国的第一时间,就得知消息的?
而且他直接去了陈婉真那边!
那就是说,他现在已经见到了孩子!
见到了他的儿子!
“江晚?江晚?你有没有在听?”他的语气还是那么温润和缓,但却不像以前那么甜蜜地喊我晚晚,而是连名带姓。
我回过神来,可依然慌得厉害,脑子里阵阵眩晕。
“我在……我,我现在就从医院回去,你,你不用过来……”
我到底是不想麻烦他,还是不敢见到他,我自己都说不清楚。
“那行,我等你。”
他简短地一句交代后,手机回到了李云微手里。
“江晚,我们到家了,康康还睡着呢,什么都不知道,一切等你回来再说吧。”闺蜜交代我之后,通话结束。
我紧紧攥着手机,依然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不成,苏盛临早就知道我的下落?
甚至早就知道,我生了他的孩子?
否则实在解释不通……
小姨见我这么奇怪,再次询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苏盛临找到我朋友了,正在等我回去。”我轻飘飘地说。
小姨也震惊不已,“他怎么知道的?你才刚刚回国!”
“我……我也不清楚,我先回去看看情况。”我转身就走,脑子依然很乱,都忘了跟小姨打招呼。
小姨追上来,“别慌!有什么事跟我说,我去帮你处理,我毕竟是长辈。”
“嗯,知道了……”
打车回去的路上,李云微发来微信。
她偷拍了一张苏盛临坐在孩子身边,怔怔地看着孩子睡觉的照片。
这是时隔两年多后,我再一次看到苏盛临的近况。
他还是那么清俊优雅,连鬓角线都修饰得完美无瑕。
他那么专心致志地看着婴儿推车里睡着的孩子,仿佛那是世间唯一的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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