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子义跑到各阵营闲聊,左右逢源,跟谁都能笑着闲聊几句,反观东庭官员,一个个默不作声,不敢喧哗,紧张到来回摩挲袖口。
在场四大集团,个个都有重臣坐镇,太子党里出现公羊鸿身影,这位出身世家党,成名于从龙党的新贵,已经找到了新的主子,有金龙卫统领加入,丰满了最为薄弱的军权,太子党更加如虎添翼。
看似势微的从龙党,尽管只有赵之佛一名三品武将,可宫内有段春和冯吉祥撑腰,谁都不敢小觑圣人起家时的左膀右臂。
唯独东庭,由崔如一人独挑大梁,像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捡来的孩子,谁都不想搭理。
李桃歌凑了过去,找到官袍绣有锦鸡图案的崔如,拱了拱手,微笑道:“敢问是崔大都护吗?”
崔如相貌平和,透出些许的小精明,通过观察,早已知晓这名少年身份,同样拱手回礼笑道:“李主事,久仰久仰,对于贵府的妙人妙事,老张可没少提及,我这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今日一见,老张那厮似乎扯了弥天大谎。”
李桃歌哦了一声,感兴趣问道:“云帅扯了什么谎?”
崔如咧起嘴角,古怪笑道:“老张说你俩长相旗鼓相当,出门都得乘轿,不然会引来围观。我琢磨着,李相是京城第一美男子,咱能生出张燕云那种货色来,嘿嘿,原来是那厮吹牛功夫了得,回去之后,我买块铜镜送给他,好好照照镜子,省的以后玷污别人姿容。”
李桃歌莞尔一笑,“云帅就那样,骂他,他不会急,若你说他丑,那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其实云帅长的不错,有鼻子有眼儿的,贵气十足,不过若是和家父比,确实差强人意。”
“哎!~我找了几年都找不到这句话,原来藏在这儿!”
崔如一拍脑门,兴高采烈道:“老张的相貌,就叫做有鼻子有眼儿。”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有张燕云作桥,素未谋面的二人快速拉近关系,一个是准大舅哥兼侍卫,一个是曾经的顶头上司兼老友,几乎是张燕云最亲近的人,有他作保,二人不必担心对方会捅刀子。
所有人说崔如走了狗屎运,祖坟冒了青烟,能够平步青云,纯粹是靠着运气升任东庭大都护,可李桃歌经过短暂交流,给予的评价极高。
柴子义八面玲珑。
崔如长袖善舞。
一阵哄笑过后,崔如喊来东庭官员一一介绍。
李桃歌前来,本就想结识东庭高官,崔如的举动,正中下怀,谈笑风生间,将名字和官职牢牢记在心里,并特意把姿态摆的极低,一口一声大人,一人一次作揖,弄的对方诚惶诚恐。
圣族盘踞查叶二州,张燕云落子夔州。
他要在东庭作文章。
崔如笑着说道:“李家弟弟,听闻你在安西立了奇功,一路过关斩将,杀的十三太保哭爹喊娘,并且在鄂城与贪狼军死战,耍出一记回马枪,直捣碎叶城,这才平定了安西之乱。哎!~老哥我以为这辈子见过的英雄够多了,老张,你,加起来都不如我年纪大,谁知道一个赛一个牛叉,以前史书记载的功臣,和你们一比,脱靴的资格都没有,我是真服了。”
李桃歌惶恐道:“大都护见笑了,与云帅相比,我只是运气好而已,又有先登营和草原狼骑相助,这才侥幸得手,不像十八骑和东岳军,深入紫薇大州,计杀谪仙人,几乎全歼七杀军,这样的功绩,前无古人,恐怕也是后无来者了。”
“我是给老张磨刀的,他才是挥刀之人,打起仗来,我就扯着嗓子助威,顺便给老张递刀,咱们自己人,心里有数就行,不过可别在宣政殿把哥哥戳穿,我还指望着赚点军功,用来换些养老的银子呢。”
崔如半开玩笑说道,踮起脚张望一番,“咦?我本家的崔老九呢?咋没见那莽汉来授勋?”
同是东岳军中将领,在张燕云没去之前,两人早已熟悉,又是同姓又是同县,关系好的不是一点半点儿,只不过崔如善于官场钻营,崔久喜欢陷阵,两人道不同,只好分道扬镳。
李桃歌解释道:“在抓拿郭熙时,崔大哥被大总管郭平砍掉了右手,如今正在般若寺静养。”
崔如摇头叹息道:“那莽汉,总喜欢打打杀杀,拎着脑袋玩命,迟早要醉卧沙场,没了一只手,也是好事,省的以后再去惹祸。”
关于崔九为何没来,李桃歌隐瞒了实情,其实崔九是在等十八骑回来一同授勋,而不想和他们并肩走进宣政殿。张燕云没回来,崔九宁肯自己孤零零呆在寺庙,任凭李桃歌磨破了嘴皮子,也不想入宫。
对他而言,平定安西之后,先登营与征西大军毫无干系。
莽汉有莽汉的固执,认为这样做,便是守护所谓的忠义。
李桃歌低声道:“崔大都护,下官有一事相求。”
崔如笑道:“自家人,啥求不求的,有吩咐尽管开口。”
李桃歌轻声说道:“我的一名兄长黄凤元,去往东庭任榷盐使,人生地不熟,干的又是得罪人的差事,望崔大都护多多担待,保他安全回京。”
“黄家三郎黄凤元,我听说了。”
崔如突然面容严肃,压低声音道:“对你说句实话,他才出京不久,东庭的书信就来飞到我的手中,榷盐使听命于中书省,监察盐道,那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东庭官员心里怕的很呐,唯恐自己成为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贤弟没在外面当过官,地方的文臣武将,谁屁股没点烂账,经得起查吗?既然李家贤弟开了口,我会告知心腹,竭力护他周全。”
李桃歌感激道:“多谢崔大都护。”
崔如轻叹道:“授勋后,约莫我要留在京城任职,不会再去东庭了,所谓人走茶凉,卸任后,有谁肯听我的?只能尽力而为。其实黄三郎安不安全,不在东庭官员,而在他自己,若是揪住别人把柄不放,往死里整,兔子都会咬人的。”
李桃歌皱起眉头道:“我懂。”
崔如提醒道:“东庭不比京城,世家林立,诸强横行,得罪了谁都不好过,就是我,也得夹起尾巴做官,想要黄三郎安全回京,务必暗地里安插侍卫,然后告诉他,今日的事,明日办,今年的账,明年算,把罪证保留下来呈交朝廷,自己要远离是非,拖和缓二字,能使他功成身退,切不可急着翻脸。”
有大都护面授机宜,李桃歌记在心底。
丹凤城门大开。
崔如扬起一个笑脸,“走吧,入宫授勋吧。”
李桃歌伸出右臂,“崔大哥请。”
崔如摆摆手,执意说道:“我是磨刀人,怎配走到操刀人前面,你再相让,等于打老哥的脸。”
李桃歌无奈,抱拳示意,撩起官袍,挺胸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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