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思恭目光一凛,似乎抓住了什么。
但一下子又没办法完全猜透朱元璋的想法。
他会审时度势不错,但他的本职终归还是一个医者,一下子当然想不到那么多。
朱元璋没有卖关子,双手枕着头往身后自己的棺材上一靠:“咱让他们抓不住大义名分便是。”
如果没有天下大势襄助。
这么多能征善战的淮西武将杵在应天府,任何一个藩王敢乱搞,都只不过是给朱允熥一个削藩的把柄罢了。
“陛下的意思是……?”戴思恭感觉自己已经猜到了一半,心脏不由狂跳起来。
“咱会留下来两份‘遗诏’。”
“一份放在你手上,一份放在蒋瓛手上。”
“你们两个人,一个是咱的锦衣卫指挥使,另外一个是近身侍奉的太医,且你戴思恭在民间更是有口皆碑。”
“他们但凡胆敢起事……”
“便由你和蒋瓛把这大义的名分给允熥!”
朱元璋眸子里迸射出一道精光,目光之中带着凌厉之色。
戴思恭虽然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但还是被吓住了:“蒋指挥使和……微臣?”
他没想到自己在太医院谨小慎微多年,曾逃过大大小小的陪葬活动多次,临了临了了,居然还能摊上这档子事儿。
朱元璋这操作当然是没什么问题的。
他和蒋瓛把“遗诏”一拿出来,以那群淮西勋贵的性子,天下藩王,露头就秒。
但问题是。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自己兜里揣着这份“遗诏”,秦王、晋王、燕王……或者其他的谁知道了,不得千方百计把自己给暗杀了啊。
就算平安无事,若是藩王起兵了,自己颤颤巍巍拿出遗诏,卷入这天下纷乱之中,谁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看到戴思恭这副害怕的模样,朱元璋挑了挑眉,嗤笑一声:“要我说,你就是胆子小。”
戴思恭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敢情您老爷子是舒坦了,我这一把老骨头造的什么孽哟!」
朱元璋没注意到他的小表情。
开口继续道:
“咱只需要让老四知道,咱在应天府里留了这一手,这就够了,咱当然不会让他知道是留的哪一手或者哪几手。”
“这只是一个威慑罢了。”
“知道咱在应天府留了后手之后,老四会知道,他胆敢轻举妄动的话,不过是在自取灭亡,所以他不会动也不敢动。”
朱元璋靠在棺材上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呵欠。
他手里握着一柄剑。
你要砍他。
可以。
但你知道后果就是,这柄剑同时也一定会反砍向你!
北平,庆寿寺。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道,古朴洪厚的钟声回荡在袅袅青烟、红墙青瓦之间。
寺中最为瞩目的,乃是建立在最高处,两座东西比肩排列的八角密檐砖塔,一座为九层海云塔,另一座为七层可庵塔。
此刻。
双塔之下的广场极为空旷。
甚至连一个洒扫的和尚、沙弥也没有。
只有两道身影在广场边缘的栏杆旁边,凭栏远眺。
其中一人身上穿着一件黑色袈裟,脖子上戴着佛珠,手上还挂着一串佛珠,俨然是一副僧人打扮。
只是这僧人眼眶呈三角状,虽垂着眸子,依旧给人一种凶戾之意,仿佛一头随时会择人而噬的猛虎。
站在僧人身侧,目光精亮的锦袍中年男子缓缓开口:
“自从我大哥去了之后,父皇已经开始频频带着朱允炆出入奉天殿、谨身殿学习国政,连早朝都许朱允炆跟随在奉天殿仪銮上站着,从前只有大哥有资格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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