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安静了一会儿,还是庄仲先反应过来,一屁股从沙发上窜起来。
“我去水草她爸那看看。”
夏眠还没开口,庄仲已经窜了出去。
她看着门口的周楚萱,不知道是不是该打声招呼。
周燃看了她一会儿,从收银台里拿了个信封出来。
“跟你没什么好聊的,”周燃把手里的牛皮信封扔给周楚萱,“拿了你的东西走。”
周楚萱看了眼信封,蹙着眉头把钱从里面抽出来。
还是两捆,没动过的。
“这是我给姥姥的。”周楚萱抬头看着周燃。
“姥姥说她不要,”周燃说,“她有退休金,还有孙子,用不着外人给。”
周楚萱愣了一下,脸色顿时变了。
“我是外人?”
周楚萱的声音拔高了些:“兔崽子你说谁是外人呢!我姓周,我怎么就是外人了!”
“就说你呢,怎么着吧?”周燃的语气始终淡淡的,“姓周怎么了?满大街都是姓周的,都是我家人了是吧?”
周楚萱把信封拍在收银台上,怒气冲冲道:“姥姥都没说我是外人,你凭什么说我是!”
“就凭这几年姥姥都是我养着,不行吗?”
俩人脾气都是大的,三两句就吵起来,谁也不肯让着谁。
夏眠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好。
她刚还想着要不要和周楚萱打声招呼,毕竟那是周燃姐姐。
但现在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夹枪带棒,空气里都是火药味,她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个…”夏眠小声打断两人,“我先上楼了。”
“不用,”周燃说,“就在这听着,她自己都不嫌丢人,不用给她留面子。”
周楚萱沉着一张脸瞪着周燃。
“你就非得这么和我说话是吗?我好歹是你姐!”
“我怎么和你说话了?”周燃抬起眼看着周楚萱,“比我岁数大的多了去了,外面路过个年纪大的我都叫姐,合着我都得给人当孙子是吧?”
“周燃!”
周楚萱大喊一声:“你能不能别耍小孩子脾气了!”
“我耍小孩儿脾气?”
周燃听笑了,抽出根烟搁在嘴边叼着:“我耍小孩儿脾气也总比没长脑子好吧?自己作死在外面挨欺负了不敢吱声,回家想找软柿子捏捏发泄脾气窝里横,想什么美事儿呢?谁欠你的?”
他把收银台上的信封重新扔回去,指着周楚萱说道。
“拿着你的东西愿意上哪上哪去,懒得管你。”
周楚萱捏着手里的钱看着周燃,一双眼睛越来越红,终于抑制不住上前用拳头捶打着周燃。
“我就想发泄发泄怎么了!”
周楚萱一边打周燃一边喊着:“我是做错了也不至于你这么对我吧!我也回来看姥姥了,我把我的钱都给姥姥了,你还要我怎么做!难道我做错了我就该死吗!”
夏眠被周楚萱的动作吓了一跳,她第一次见姐弟俩吵架,也顾不上合不合适,上前抱住周楚萱往后拉。
“姐姐,你冷静点,周燃不是那个意思!”
周楚萱被夏眠拉开,红着眼睛看着周燃。
周燃捏着烟掸了掸,想都没想就说:“我就是这个意思。”
周楚萱刚被安抚下的情绪再一次爆发,立马就要挣扎着上前。
夏眠被她这架势吓着了,生怕她下手没轻没重伤着周燃,就只能拦着周楚萱,回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周燃!”她轻喝一声,“有话好好说,不要老是见面就吵架!”
周燃顿了一下,直接把烟掐了。
周楚萱冷静了下来,回头细细打量了夏眠一眼。
“你女朋友?”周楚萱问,“比你懂事多了!”
周燃冷哼了一声:“这屋里站着的就你最不懂事。”
“是啊,你最懂事,不跟人吵架就不会聊天,也不知道你女朋友怎么看上你的。”
“那也总比你瞎了眼找了个穷男人天天屁事儿不会干就会动手揍你强,”周燃看着周楚萱问,“小时候日子过太好了,长大了非给自己找罪受?”
夏眠有些头疼。
这姐弟俩根本不可能好好说话。
周燃这一句直接戳到了周楚萱的肺管子上。
她一下子哭出来,上前扯着周燃的胳膊就往外拽。
“谁跟你说的!”周楚萱大喊道,“我问你谁跟你说的!”
“就你这点破事儿还用谁传开吗?”周燃一把甩开周楚萱的手,“你出去打听打听,就因为你,姥姥背后被多少人戳着脊梁骨讲究,你现在知道丢脸了,你知道谁他妈在背后给你擦屁股吗?”
俩人吵着吵着又撕扯在了一起。
亲姐弟吵起架来没一点分寸,知道针往哪扎最伤人。
周楚萱一屁股坐在地上嚎起来:“我怎么知道结婚以后他会打我啊!”
夏眠看傻眼了,想上前扶一把周楚萱,却被周燃一把拽了回来。
“别管她。”
周楚萱一边哭一边骂:“我他妈在外面辛辛苦苦打工,赚了点臭钱全搭在他身上了,他明明说过不会让我吃苦的,我哪知道他会骗我啊!”
“是我想被人背后戳着脊梁骨讲究吗?我好不容易跑回来一趟还要被自己的亲弟弟指着鼻子骂,是我愿意过这样的日子吗!”
整个屋子里都是周楚萱的哭声,刺耳又聒噪。
周燃皱着眉头看她哭了好半天,脸上是不耐烦和无奈,却也只能缓和些语气。
“坐地上哭你嫌不嫌丢人?”周燃说道,“哭个没完了是吧,这会儿又不要脸了?”
“我哭还不行吗!”周楚萱抹了一把眼泪。
周燃无奈的从收银台拿了包纸抽扔给她:“把你那鼻涕擦擦!”
“嗯。”
周楚萱闷哼一声,抽着纸巾擤了两下鼻涕,抬手就要往地上扔。
“扔他妈垃圾桶里!”周燃大声说道,“谁他妈给你收拾?”
“我知道!”周楚萱同样大声反驳回去,“你他妈凶什么?”
夏眠呆愣愣地看着这对姐弟,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门外庄仲急匆匆拉开门跑进来,满脸涨红,跑的气都喘不匀。
“快、快点……”庄仲咽了下口水才把话说利索,“先别吵了,水草让救护车给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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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赶上晚高峰之前出租车交班时间,叫不到车不说,从刺青店到市医院最快也要二十分钟。
周燃从收银台捞了钥匙就跑了出去,庄仲一边跟在后面,嘴皮子一直念叨着。
“我这不寻思着上夜市看看水草她爸出摊了没吗?隔壁那卖关东煮的大姐就说他好几天出来摆摊了,有人看见他这两天喝完大酒去棋牌室打麻将去了,我这么一琢磨就觉得不对,我就上他家看去了,我看他家阳台窗户没关……”
周燃把钥匙插进摩托里拧开,发动机发出一声轰鸣。
他压着眉头,不耐烦地打断庄仲。
“说重点。”
“这就是重点了!”庄仲说,“我瞅他家窗户没关,我顺阳台就翻进去了,好家伙,水草就给她家厨房地上坐着呢,脑门上全是血,她爹还在屋里打呼噜呢!”
周燃长腿一跨上了摩托车。
“她爸呢?”
“跟着救护车上医院了!”
周燃回头拉了夏眠一把:“上车。”
夏眠赶紧跟上去坐在后面。
周楚萱从店里跑出来,提着头盔扔向周燃。
“戴头盔,”周楚萱喊了一声,“这个点儿交警查的厉害呢。”
周燃压着眉头,把头盔递给夏眠。
庄仲连连说道:“对对对,戴头盔,安全要紧。”
他说着就要往摩托车上坐,动作到一半才反应过来没位置了。
“哎?那我坐哪啊?”
周燃一拧油门窜了出去,留下的尾气喷了庄仲一脸。
“不是,哥!”庄仲撵在屁股后头喊,“那我咋办啊!”
周楚萱一巴掌拍在庄仲的后脑勺上:“打车啊,傻X!”
庄仲一拍脑门。
“对对对,打车打车。”
等庄仲赶到市医院的时候,周燃正揪着水草她爸的脖领子准备挥拳头。
一边的夏眠死死抱住周燃的手劝架。
庄仲连忙跑过去拦腰抱住周燃,用身子把人往后顶。
“燃哥,燃哥!”庄仲大声喊着,“别冲动!”
水草她爸这会儿酒也醒了一大半,身上的短袖被周燃拽的皱巴巴的,他扯巴了两下,粗着个大嗓门喊回去。
“我都说了我没打她,那就是她自己摔得!你凭啥跟我动手,你他妈算老几啊你!”
“我他妈算你爹!”
周燃一下冲上去,动作快的庄仲差点没拉住。
“燃哥燃哥!”
“周燃,别动手!”夏眠抱着周燃的手喊的脸都红了。
周围全是看热闹的人。
周楚萱喊着庄仲:“赶紧给他拉开!”
周燃下起手来没轻没重的,这功夫在气头上说不定动手就给人打出个好歹来,闹到警察来就不好了。
水草她爹也不知道喝了多少,这会儿脾气更横,一改之前老实的样子,指着周燃的鼻子就骂。
“老子养了她这么多年,别说是没打她,就她妈干出那点狗他妈操.蛋的事,我打她一顿又能咋的!”
夏眠瞪大了眼睛看着水草她爹。
她还从来没听过一个人骂人能把话说的这么脏。
“老子这么些年省吃省喝养活别人下的崽子,娶个媳妇还他妈给我戴绿帽子,你那么愿意管闲事,咋,你跟那骚.娘们也有一腿?”
这话一出,在场的几个人都愣住了。
庄仲愣了半天,拦着周燃的手默默松开了。
周楚萱上去对着水草她爹就推搡了一下,嗓门拔的比他这个老爷们还高。
“放你.妈洋屁呢!你他妈会不会说话?”
周楚萱挽着袖子,正愁自己火气没得撒。
“你自己管不好自己婆娘跟人跑了是你没本事!有邪火往一个孩子身上撒你还要不要脸!一大把岁数了满嘴喷粪,不行就撒泡尿漱漱口,少在这膈应人!”
夏眠都快吓傻了。
她没想到周楚萱的战斗力这么强,吐字清晰发音标准,话糙理更糙,和刚才周燃吵架的场面一对比简直就是过家家闹着玩。
亲姐弟俩吵架还是嘴下留情了。
水草她爹怒火一下涌了上来,一把推开周楚萱。
“我他妈用你一个臭娘们教训?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好东西啊?谁家不知道你那点破事!你在这假仗义什么呢!”
周楚萱被他推了一个踉跄。
周燃和庄仲见状,直接上前把人挡在身后,扑上去就要和水草她爸撕扯。
护士从人群里挤出来,大声呵斥着几人。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几个护士把人拉开:“这里是医院,不是你家菜市场!要吵出去吵,别在这妨碍别人看病!”
夏眠连忙对护士道歉:“不好意思啊。”
护士没好气地打量了几人一眼。
“再吵就都出去!没看到那墙上写着禁止大声喧哗吗?”
“实在是对不住啊。”
夏眠道歉完又拽了拽周燃的衣角:“你先冷静,去看看水草怎么样了。”
周燃眉头紧压着,一口气沉出来,脖颈上都是迸起的青筋。
等水草被推出急诊室后,庄仲先带着人去了病房。
“孩子没什么事了,脑袋上的伤呈三角状,应该是撞到了什么柜子角上之类的东西,你们做家长的平时要注意点,孩子顽皮最容易撞到这些尖锐的地方。”
夏眠听得心惊,又跟着问医生:“那她头上的伤会不会留疤?”
“留疤是肯定的,但伤口很小又藏在发际线里,不注意看的话是看不到的。”
夏眠松了口气。
“还有就是这孩子营养不良的问题,”医生继续说,“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正是发育的时候,这么小的孩子就已经出现了贫血的症状,持续下去会对后续发育造成严重影响。”
夏眠听着医生的话忍不住一阵心疼。
周燃始终沉默着,这会儿才说道:“知道了,谢谢您。”
等两人回到病房的时候水草已经睡着了。
伤口在头部,医生在缝针的时候没有注射麻药,水草哭了一会儿就被庄仲哄睡了。
等周燃回来,庄仲拉着人出了病房。
“水草她爸给她妈打电话了,她妈没接,说是怕跟她离婚这段时间都不敢接电话,他才故意饿着水草不给饭吃吓唬她妈的,打是没动手打,估计就是饿了,趁她爸睡着的时候自己翻了点东西吃没站稳从凳子上摔下来了。”
庄仲回头往病房里看了一眼。
“燃哥,这事儿咋办啊?”他有些犹豫,“她妈要是不回来,咱还把水草送回去吗?”
周燃烦的厉害。
“送个屁,”他说,“领回去,我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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