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诺·乔希,罗薇记住了这个名字。
临走前,她站在门边,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盆水仙花,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室内,消瘦的女人一动不动地看着被风吹起来的纱幔,仿佛失了魂魄。
罗薇心想从她口中怕是得不到答案了,然而她刚转过身,背后就传来了芳蔻小姐带着一丝丝凉意的声音。
“没什么特别的含义。”
声音的主人压低了音调,原本温柔细腻的声线莫名变得悚然了几分。
“那是斐基思主教送过来的,水仙花是他们家族的族徽。”
“真是神奇呢,这盆花怎么摧残都不会凋谢,哪怕把它放在太阳底下暴晒——七月份的太阳,还不够毒辣么?”
罗薇回过头,很难把刚才那道阴冷的声音跟芳蔻小姐柔弱的形象联系起来,可这声音又确是她发出的无疑。
在她的注视下,芳蔻小姐走到窗边,拿起搁置在花桌上的剪刀,咔嚓一声,剪掉了黄水仙摇曳的花茎。
娇嫩的花朵被斩断头颅,从窗边滚落了下去,而花盆里光秃秃的绿色茎杆,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再生。
罗薇立刻判断出了这盆水仙花用到的魔法种类,不止有催生魔纹和控温魔纹,还有光系魔法师独有的能力——治愈。
催生魔纹只能让植物加快生长速度,做不到让植物维持在一个稳定的状态里,能将生物修复还原的魔法,她目前只见过一种,那就是光系魔法师的光之治愈术。
把这么珍贵的技能用来培育一盆鲜花,不得不说,那位已经被她挫骨扬灰的主教很有创意。
罗薇在心里赞叹了一声。
重新长出来的花朵鲜妍依旧,芳蔻小姐却失望地放下了剪刀:“为什么,卑鄙的家伙总能得到神明的庇佑?”
而祝福的神迹,从来不在贫苦的人们身上发生。
门外,听到她的呢喃声,罗薇若有所思。
普通人不知道魔法的存在,当他们看到常理无法解释的现象时,会下意识认为那是神明的伟力。
芳蔻小姐也是一样,她以为那盆水仙花是神明的赐福。
难怪她一心寻死,如果欺压她的仇人都有神明的庇佑,那她的任何挣扎都是徒劳无功。
凡人怎么违背得了神明的意志呢?
于她而言,这肮脏的世界已经无药可救,活着永远都看不到希望,只有死亡才能带来解脱。
所以,芳蔻小姐有句话确实没说错:没有人能解开她的心结。
——当然没有人。
由神明扶持起来的光明教廷,自然也要由神明来毁灭,人的战场在地上,不在天上。
下午三点,罗薇结束此次拜访,离开了芳蔻小姐的私宅。
那朵从二楼飘落的水仙花,在烈日曝晒下失了水分,变得皱缩枯黄。
一只手将它拾起,捻了捻打蔫的花瓣,动作熟练地将它收了起来。
没过多久,二楼琴房的门扉便被那只手叩响,身着修女服的中年女人端着一碗苦涩的汤药,推门走了进去。
“喝药。”
芳蔻小姐看着窗外的景色,头也不回道:“放那儿吧,等它凉了,我自己会喝。”
修女将汤药托盘放到桌上,余光一扫,看见了桌边的药剂瓶,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这是什么?”
芳蔻小姐回头瞥了一眼:“不知道,应该是刚才那位客人不小心落在这里的,我待会儿让人送过去。”
修女盯着她,一板一眼道:“容我提醒你一句,你擅自接见外客的行为实在有些不像话。”
芳蔻小姐轻嗤:“怎么,你又要找主教大人告状?”
修女神情刻薄:“主教大人最迟今晚就会回来,我会把你不服管教的事实如实上报。”
芳蔻小姐瞳孔一缩,今晚就回来,怎么这么快?
可那份名单还没来得及替换……
将她慌乱的神色收在眼底,修女满意道:“你知道怕了,这很好,像你这样轻浮的女人,不学学规矩是不行的,安分一点,保持身体洁净,才好服侍大人。”
芳蔻小姐竭力忍住心中的怒火,颤抖地指着门口:“出去!”
修女眯了眯眼,到底没再说什么,撤走托盘退出了房间。
回到后院,她却立刻叫来了一名强壮的男仆,递过去了一朵半枯萎的水仙花。
“不听劝的话,就在主教大人回来之前处理掉。”
“是,修女大人。”
……
另一边,罗薇早已乘马车回了酒馆。
用椅子将卧室门抵住后,她取出了乌龟壳,静下心来准备占卜。
占卜的准确程度与所测算事物的已知信息量呈正相关,只知道一个人的名字,和知道这个人的姓名性别出生年月,两者测算出的结果差别是很大的。
已知的信息越详细,占卜得到的答案越准确,对精神力量的消耗也越低;已知信息越少,答案越模糊,耗费的精力也就越大。
就像今天中午,她连芳蔻小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草率地进行了占卜,导致星象给出的指示有限,她的解读也失了误。
现在不一样了,她已经了解了芳蔻小姐的人际关系,知道了她的过去与如今的处境。
不过,她这一次要占卜的对象并不是芳蔻小姐,而是她的姐姐,蜜诺·乔希。
接近饱和的人物信息没有测算的必要,那只会浪费她的精力,寻求未知的答案,才是占星学存在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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