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薇腹诽了几句,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惊讶。
“你之前的教室?莫非你是高级部的学长?”
渥兹华斯垂下手臂,眼中火焰暗淡。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为什么,”罗薇试探地问,“是因为毕业了吗?”
渥兹华斯缄口不言,他呆呆地望着高级部的教堂,仿佛已经被悲伤的潮水淹没。
“啊,难道是……”罗薇一下子捂住嘴,漆黑的眼珠在眼眶里乱转,“难道是还没毕业就……英年早逝了?”
她眨巴着大眼睛,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学长,那个,方便问一下你早逝的原因吗?”
“是自杀还是他杀?”
“是因为学业压力太大,想不开自杀了吗?”
“还是因为情感纠葛,遭到了情杀?三角恋?男男不伦恋?”
渥兹华斯感伤到一半,感伤不下去了。
【都不是,你别乱猜!】
他觉得这个学妹有些八卦,再不开口自证清白,他今后可能会清誉不保。
【我不是在学院里死的,进学院之前我就已经是亡灵了。】
终于诈出来了,罗薇极快地勾了一下唇。
“什么,亡灵?可是我没听说过希瑞亚魔法学院还招收亡灵学生啊?”她更为惊讶地问道。
【学院当然不收,我是做了伪装才成功混进来的,要不是因为救人暴露了身份,我早就从这里毕业了!】
嘴皮子一秃噜,一半的秘密都被抖了出来,渥兹华斯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恐慌地往树后面躲。
隔着一人粗的树干,罗薇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懊悔和无助。
“别担心学长,我不会说出去的。”
她把油灯放到隆起的树根上,抬起脚后跟,缓缓往后退去。
“这是送给你的手提灯,以后不要再把蜡烛放窗台上了,不仅容易熄灭,还容易着火。”
“我走了,再见。”
脚步声逐渐远去,一盏油灯却还放在树根上,温暖的火光照着铺满落叶的地面。
过了一会儿,一颗黑黝黝的头从树干后探了出来。
少女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只有油灯还在静静地燃烧。
渥兹华斯盯着油灯,伸手碰了一下,又飞快地收回,半晌,又伸出手,提起了油灯的灯绳。
给他的?
她怎么知道他喜欢光?
这个学妹奇奇怪怪,第一次见面糊一脸血吓他,第二次见面问他是自杀还是他杀,他本来是应该生气的,但她给他送了礼物。
亡灵是黑暗生物,他们发不了光,也不喜欢被光照耀。
渥兹华斯是个例外,他欢喜地抱着油灯,飘进了教堂。
石桥对面的柳树下,罗薇看到这一幕,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
比起傀儡师,渥兹华斯更像一具被炼制出来的傀儡。
他的心智和行为都稍显稚嫩,不像是一个有阅历和心计的成年人。
不急,今晚她已经撬开了他的口,以后再想套他的话就简单多了。
罗薇低下头,从袖子里掏出皱巴巴的羊皮纸,幸好没揉坏,不然她还得重新画一遍。
她将羊皮纸叠成小豆腐块,塞进了钱袋里,摸黑朝学生会办公室走。
经过七天的探索,她成功学会了摸鱼大法。
其实她没必要老老实实绕着学院围墙走上一圈,只要每过三个小时去广场门前打一次卡,在警戒线上留下她的气息就行了。
罗薇走进学院办公室,里面空无一人,连猫头鹰都不在。
快开春了,地里的田鼠吃完存粮开始频繁活动,猫头鹰这两天晚上抓田鼠抓得勤,每次都是要到天亮了才回来。
罗薇把桌椅拼到一起,铺上垫子,安心地躺了进去。
入睡前她把妮可召唤了出来,认真地叮嘱它,两个半小时后一定要把她叫醒。
妮可歪了歪毛茸茸的脑袋,跳到她枕边,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妮可是一只小闹钟。”
罗薇侧躺着戳了戳它的爪爪,忍笑说道。
妮可举起须肢,八条步足撑着身体左右晃动。
不是呀,妮可是一只小蜘蛛。
“明明是闹钟。”罗薇又戳了它一下,闭上眼睛,“好了,我要睡觉了,晚安妮可。”
妮可放下须肢,收拢脚脚趴了下去,乌黑的眼睛里倒映出罗薇恬静的睡颜。
下午只睡了三个小时不到,罗薇一闭眼就进入了梦乡。
乱梦纷纭,梦里的天乌压压的,仿佛要砸落地面。
她站在郊外的荒山上,正抬头仰望着什么。
一声鸦啼刺破天空,乌云四分五裂,云层间洒下一片耀眼的金光。
天使飞下遥远的云端,裹挟着神怒从光柱中降落。
血色弥漫,神威赫赫,天上浮现出两只巨大的没有眼睑的眼球,冰冷的目光锁定在她身上,缓缓迫近,如同观察一粒渺小的尘埃。
找到了,渎神者。
她亵渎神明,杀了她!
杀了她!
耳畔响起无数声呓语,还伴随着一阵阵奇特的痒意。
奇痒难耐,罗薇抬手挠向耳朵,手背撞到椅背上,猛地从梦中醒了过来。
妮可从她耳边跳下,挥舞着爪子吸引她的目光。
罗薇恍恍惚惚地坐起身,看向妮可:“我刚刚是在做梦?”
妮可抬起爪子,在椅子上焦急地转圈。
“这么快就到时间了吗?”
妮可跳到地上,拽了拽她的裙摆,又蹦蹦跳跳地跳到窗边,转身站在紧闭的花窗前,不停地挥爪。
“你想出去玩?好吧好吧……”
罗薇起身走了过去,替它把窗打开了一条缝。
“轰隆——”
天际炸响一道惊雷,一阵大风迅猛地吹开窗户,吹得她的头发四处飞舞。
黑沉沉的夜里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又是轰隆一声,乌云间有微弱的金光浮动。
罗薇紧紧盯着天上的那一抹亮光,原来那天早上她看到的不是错觉,光里真的有东西在飞。
是什么东西?
她回忆起刚才做的那个梦,瞳孔缩了缩。
难道是,天使?
这些天使,不会全部都是来抓她的吧?
夭寿了,她昨天才说自己有了退路,今天就又走进了死局,果然做人不能太骄傲,否则就会乐极生悲。
反省了三息,罗薇果断地摸出冷落了好几天的乌龟壳,温柔地抚摸它绿油油的后背。
“冷落了你是我的错,以后我一定会记得,每天都要摸摸你测吉凶。”
她闭上眼睛,屏气凝神,进入了精神世界的星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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