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娜接过信纸,低头一看,脸色霎时惨白:“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国王要收回援兵?”
“这也是我想问你的问题,”罗薇看着她说,“韦斯利家族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以至于招来一场灭顶之灾?”
维娜摇头:“我、我不知道,我们最大的秘密就是魔法石矿脉,对,魔法石矿脉,会不会是他们知道了我们有魔法石矿脉?”
“如果他们知道的只是这个,那他们只会想办法活捉你们,而不是派杀手将你们赶尽杀绝。”
罗薇语气严厉:“事已至此,如果你还要死守秘密不说,我没办法帮你们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救你父亲的事我也无能为力!”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秘密是什么,”维娜不敢质疑罗薇的猜测,惶急地说,“会不会是我父亲没有告诉我,要不我写一封信问问他?”
“之前没有告诉你的事,现在东窗事发就更不可能告诉你。”罗薇不觉得送一封信就能让韦斯利伯爵吐露秘密。
要是这个秘密能公之于众,瑟班利大军早就闹得天下皆知了。
从已知信息里推测,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三个,首先韦斯利伯爵和曼斯菲尔德伯爵是一定知道的,其次博伦公国的国王应该也知道一点风声,不然不会遣返援军。
还有瑟班利公国的国王,他纵容曼斯菲尔德伯爵攻打邻国领土,估计也知道。
到底是什么秘密,能让两个公国的权贵都心知肚明,却又不敢宣扬出声?
要想弄清楚这件事,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从维娜下手。
罗薇盯着维娜:“你父亲都愿意把魔法石矿脉这种家族机密告诉你,未必不会对你透露出其他重要信息。”
“你好好想想,从小到大,你父亲有没有提到过什么隐秘字眼,家里有没有哪里是让你不能靠近的地方,你有没有见过什么神秘的、不能理解的东西?”
韦斯利伯爵就维娜一个独生女,他曾经肯定想过把维娜往继承人的方向培养,明里暗里一定会引导她接触一些事务。
只是后来他发现要把维娜培养成继承人难度太大,内外部环境都不允许,才渐渐放弃。
罗薇觉得,维娜是触碰过那个秘密的,只是她自己没有意识到,或者说时间太长已经忘记了。
在罗薇的引导下,维娜深呼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开始努力回想。
父亲有没有对她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她有没有在家里见到过什么神秘的东西?
维娜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从幼时到现在的场景在她脑海里一幕幕闪现,她真的没有发现哪里有罗薇说的秘密。
不知不觉,冷汗从她额头上冒了出来。
“不行,我真的想不——”
睁开眼的一瞬间,维娜眼前突然闪过一个诡异的画面,还没说完的话哽在了喉间。
“想起了什么?”罗薇问。
“我、我好像看到了……”维娜迟疑地说,“我好像看到了一把剑。”
“一把剑?”
“是……一把银色的剑,很亮很亮,”维娜闭上眼睛,一边回想一边说,“父亲抱着我,让我触摸剑柄上的花纹。”
她皱起眉,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我被剑弹开了,父亲好像很失望,他说……说什么裁决……裁决……”
“裁决之刃!”维娜猛地睁开眼,神色惊骇,“是裁决之刃!”
“他说裁决之刃失去了主人!”
罗薇听得云里雾里,她尝试梳理维娜的话:“所以那把剑叫裁决之刃,你父亲说裁决之刃失去了主人,是想让你成为它的新主人?”
“不,不,”维娜浑身颤抖,“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裁决之刃是什么,只有祂的信徒才知道,只有祂的信徒……”
“你冷静点!”罗薇按住她的肩膀,“放松,你刚刚说‘祂的信徒’,难道裁决之刃跟正义女神有关?”
维娜呼吸急促:“是,裁决之刃是正义女神的武器,上面承载着祂的神格。”
“正义女神的神格,怎么会出现在你家里?”罗薇太阳穴突突地跳,她忽然觉得,自己又被利益引诱着掉进了一个要命的深坑。
要不都说老话说得好呢,世上哪有掉馅饼的事,她真的是,上了一当又一当,总是不长记性!
她压下心里的烦躁情绪,问维娜:“你们世世代代信仰正义女神,家族里有没有书籍记载,裁决之刃是怎么到你们手里的?”
“我不知道,”维娜神色茫然,“我不爱看书。”
罗薇气极反笑:“你还能知道什么?”
维娜垂下头,抽咽了一下:“我只知道,正义女神已经抛弃我们了,呜呜呜……”
“哇——”
她哇的一声,仰头号啕大哭起来,声音又尖又利,罗薇脑袋都快炸了!
“够了!”她怒喝,“能不能闭上你的大嘴,你父亲要死了你都没这么难过!”
维娜哭声一滞,涨红的脸看上去傻呆呆的:“可是……可是女神抛弃我们了,没有神保佑我们了……”
罗薇头疼地说:“祂是第一天抛弃你们吗,没祂保佑,你们不还是好好活到了现在?”
“还有,祂不是抛弃了你们,祂是没了,没了你懂吗,就是死了的意思。”
维娜:“……”
她捂住痛得无法呼吸的胸口,嘴巴一瘪,又要大哭出声。
“再哭我就割破你的喉咙!”罗薇恶狠狠道。
维娜闭紧嘴巴,眼神惊恐。
“好了,”罗薇拍拍她的肩,安慰道,“你看看我,当初生命女神陨落的时候,我比你还痛苦,现在不也好好的?”
维娜目露怀疑,比她还痛苦?
她怎么没看出来?
罗薇无视她怀疑的目光,继续劝慰:“再说了,只要正义女神的神格还在,祂就不算陨落。”
“不像我信仰的生命之神,神格神座权柄全没了,一点念想都没给我留,这样一对比,你是不是觉得好多了?”
虽然生命女神的神格——那块绿色宝石“生命之心”,是她亲手摧毁的,但她这样说也没错啊,生命之神就是什么都没留下来。
听她这么一说,维娜在心里一比较:是哦!生命女神已经陨落,但正义女神还没有,罗薇可不比她惨多了嘛!
见维娜停止了哭泣,罗薇言归正传:“除了裁决之刃,你们家族还有别的秘密吗?”
维娜摇头:“没有了。”
罗薇道:“排除掉别的因素,我认为,哥路城的战事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件事而起,你父亲是不是把这个秘密告诉过别人?”
“比如你们的国王,还有曼斯菲尔德家族?”
“不可能!”维娜坚定地反驳,“虽然我们两家有过婚约,但我父亲一直都不喜欢曼斯菲尔德家族的人,他不可能把秘密告诉他们的。”
“你父亲不喜欢,那他为什么要给你和曼斯菲尔德家族的继承人订婚?”
维娜眼珠乱转:“那个,没遇到阿西娜之前,爱格伯特还是很爱我的,他经常给我送花。”
罗薇嘴角抽了抽:“他那是爱你吗?他是看中了你家的财富。”
维娜沮丧地低下了头:“我父亲也这么说过。”
罗薇揉了揉眉心:“好吧,不说这个,我问你,曼斯菲尔德家族信仰的是哪位神灵?”
她合理怀疑,正义之神和生命之神的遭遇一样,权柄和神座也被别的神明霸占了。
“他们信仰的是两位至尊神中的月神。”维娜答。
罗薇:很好,不用怀疑了,曼斯菲尔德家族就是在帮月神夺取正义女神的力量。
他们或许不知道正义女神神格在哪里,但只要杀了女神的忠实信徒,神格对权柄的控制就会被削弱,月神就能轻轻松松地窃取祂的权柄。
就像十五年,美杜莎王后设计陷害伊西斯王后一样,那也是一场爱神信徒针对生命之神信徒的残杀。
罗薇怜悯地看向维娜:“如果我说,让你父亲摧毁裁决之刃,放弃他的家族和领土,从此隐姓埋名找个偏僻的地方生活,你觉得他会同意吗?”
“什么,摧毁裁决之刃!”维娜立刻跳脚,“怎么能摧毁裁决之刃,那可是正义女神的神格!”
“那把裁决之刃交出去,交给曼斯菲尔德家族?”
“不行,不可以!”维娜坚决反对。
“那你们就等死吧。”
维娜脸色发青,憋了半晌,吐出一句话:“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罗薇冷漠道:“摧毁神格,这是最简单的办法。”
她看维娜还是一脸不乐意,冷笑:“你想摧毁还不一定摧毁得了呢,只有得到神格承认的主人才能摧毁它,你们家明显没有能让它承认的人。”
在维娜的回忆里,他父亲是在她身上寄托过期望的,所以才会抱着她去触摸裁决之刃,只是裁决之刃并没有承认维娜,把她给弹开了。
而且,就算他们找到了能继承神格的人,神格也没那么容易就被摧毁。
罗薇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她在恶魔岛上的经历,当她被生命之心承认的那一刻,她的灵魂就被神座所吸引,身不由己地飘上了天。
要不是她稀里糊涂地回溯了一次时间,神格早就落到爱神手里了。
况且,有几个人能抗拒成神的诱惑,得到裁决之刃的人,真的会愿意摧毁它吗?
还有,如果裁决之刃被摧毁,难保月神不会发怒,到时候直接降下一道神谕,把韦斯利家族杀个片甲不留。
为了膈应那群伪神,裁决之刃必须被摧毁,但不是现在。
罗薇这么说只是想试探维娜的底线,在开窗之前,先试着掀一下屋顶。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维娜还在纠结。
罗薇看了她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别的办法也有,要看你能不能接受。”
维娜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成为日神的信徒。”
“成、成……”维娜舌头打结,“成为日神的信徒?”
“怎么,不愿意?”
“我、不是,我父亲、也不是,这是说成为就能成为的吗!”维娜瞪着眼睛说。
罗薇:“怎么不能?只要你们同意,我不仅能帮你们喝退敌兵,还能帮你们保住领土。”
“不需要你的信仰多么忠诚,”她又加了一句,“你们心里仍然可以信奉正义女神,只要对外面说你们信仰日神就行了。”
“这……”维娜有点心动,“可是我父亲恐怕不会同意。”
“他会同意的,”罗薇幽幽地说,“你给他写一封信,告诉他,他不同意,你就死给他看。”
维娜:……
“一天不同意,你就砍下自己一根手指,夹在信里给他送回去。”
“两天不同意,你就砍掉自己的手臂,装在木盒里送回去。”
“三天不同意,你把腿也砍下来,装在棺材里送给他,再附信一封,通知他,第四天他就会见到你的尸体。”
维娜:……她感觉手脚有些发软。
罗薇刻薄道:“反正他不同意你们早晚都得死,干脆死早一点好了。”
维娜咽了咽口水:“真、真砍吗?”
“当然是真的,”罗薇从袖子里抽出匕首,当着她的面拔出鞘,将刀刃放到了她颈侧,“来吧,为了帮你下定决心,我助你一程。”
她逼着维娜往前走:“去桌边坐下,给你父亲写一封威胁信,你以后会感谢我的。”
维娜人都吓傻了,脸上血色尽褪,跟着她僵硬地往前挪动。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逼着她给她帮忙,还要让她砍手砍脚!
罗薇,她真的是魔鬼!
维娜颤抖着嘴唇,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流。
半个小时后。
在罗薇的匕首加持下,维娜艰难地写完了送给她父亲的威胁信。
信上扭曲抖动的笔迹,还有一团团湿润的泪渍,隔着信纸都能看到她的挣扎和痛苦,以及她说到做到情愿赴死的决心。
罗薇收回匕首,拿起羊皮纸,吹了吹上面的墨迹:“好了,我们赌一把,你父亲对你的爱有多深。”
维娜:……她能不赌吗?
“我走了,去找人帮你送信,”罗薇卷好羊皮纸,临走前还不忘提醒她,“跟你的手指告个别吧,可能明天就要离你而去了。”
维娜两只爪子握在一起,害怕得眼泪哗哗直流。
看到罗薇开门离去的背影,她声线颤抖地喊:“我父亲是爱我的!他很爱我,肯定不舍得我受伤!”
罗薇背对着她挥了挥手。
“但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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