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凛鹤正在开会,手机就搁在手边,听到手机通知声时他偏头看了眼,看到了方玉珊发过来的文字信息,目光略略一顿。
正在做汇报的柯湛良是个擅长察言观色的主儿,当下停了下来,眼睛还忍不住好奇偷偷往傅凛鹤手机瞥去,只来得及看到“时觅”两个字,傅凛鹤便将手机反手压扣在了桌上,抬眸看他。
柯湛良一个激灵,还以为傅凛鹤要发难,却见他只是冷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继续!”
柯湛良迟疑着点头,把没解说完的设计方案继续说完,谁知话音刚落便见傅凛鹤眉心拧了起来。
“这么垃圾的方案,谁过的审?”他问,声音不大,却瞬间把本就紧绷的会议室气氛拉到了峰值。
“……”柯湛良被问住,犹豫着看了傅凛鹤一眼,欲言又止。
得不到答案的傅凛鹤把视线扫向了其他人。
其他人马上低头做认真思考状,生怕和傅凛鹤视线撞上被点到名。
“都说不出来吗?”傅凛鹤问。
没人敢吱声。
一个个求助的眼神偷偷投向了柯湛良。
柯湛良是傅凛鹤特助兼公司副总,会议室里顶炮火的事向来都是他上,尤其是最近。
再迟钝的人都敏感察觉到傅凛鹤不对劲了,倒不是他变得暴躁易怒或者爱挑剔什么的,就是莫名自带低气压,对工作异常严苛,眼神扫过的地方自带冷气。
最重要的是,似乎还附带了失忆症状,也不知道是不是走神了。
被大家眼神盯上的柯湛良压力山大,平时的炮火他能顶,但这次,是他能顶得了的吗?
柯湛良把脑袋埋得更低想尽可能降低存在感,但傅凛鹤视线还是跟着众人转向了他。
“既然大家都看你,那柯副总就代表大家回答一下。”傅凛鹤说着抬眸瞥了眼他身后大屏幕上的欧式建筑设计图纸,“这么垃圾的方案,谁过的审?”
柯湛良:“……”
这特么全在害他。
傅凛鹤看他:“柯副总?”
柯湛良硬着头皮看向傅凛鹤:“我……不知道。”
终是没勇气说出来。
傅凛鹤瞥他一眼,又看向其他人。
其他人个个低头,假装在认真思考。
“吴总,你说。”傅凛鹤随机点名。
被点到名的吴总胆战心惊瞥了眼柯湛良,又把问题抛回给了柯湛良:“柯……柯总负责的这个项目。”
傅凛鹤目光再次转向柯湛良:“柯湛良。”
柯湛良看了眼一个个低头假装认真做笔记的同事,又犹豫看向傅凛鹤,欲言又止。
傅凛鹤:“有话直说。”
柯湛良牙一咬:“是傅总您自己通过的方案。”
“昨晚的时候。”又小小声地补充了一句。
会议室瞬间安静。
柯湛良偷偷抬头看傅凛鹤,难得在他英俊好看的脸上看到了丝怔然。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设计图纸。
柯湛良小心观察着他的脸色:“傅总,您这几天……好像有点不在状态,您没事吧?”
“没事。”傅凛鹤面容已恢复平静,“抱歉,是我的疏忽。设计案重做,散会。”
话完,傅凛鹤一把拿起反扣在桌上的手机,走了出去。
会议室门关上时,原本紧绷的气氛一下放松了下来。
其他人纷纷朝柯湛良竖起了大拇指。
“勇士。”
柯湛良手指头一个个点过去:“亏我平时罩着你们,关键时刻就知道把我扔出去,没一个有良心的。”
“这不是只有你能扛得住傅总的火力嘛。”
“柯总辛苦了,改天哥几个请你吃饭。”
……
众人笑嘻嘻地回应,轻松下又忍不住困惑:“傅总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最近很不对劲。”
“对对,我也发现了,而且他还会走神了。”
“ 我也觉得是,以前从不这样的,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
八卦的眼神再次不约而同转向了柯湛良。
“没什么事,傅总能有什么事。”柯湛良轻松把话题给带了过去,“以傅总这种对工作的热忱架势,身体难免有扛不住的时候,偶尔晃个神很正常。”
说话间已经整理好了会议资料,又与众人笑闹了几句,这才回了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在傅凛鹤办公室的外间,办公室里还有其他几个助理,原本都挺轻松地相互讨论着工作,傅凛鹤经过时,一个个当下转正了身子,背脊挺得笔直,眼观鼻鼻观心地正襟危坐,不敢乱瞥,但这种严肃在看到进来的柯湛良时又放松了下来,一个个偷偷拍胸口吐气。
柯湛良笑着拿着文件随机敲了几个人的脑袋:“德行!”
大家都怕傅凛鹤,柯湛良知道,包括他自己也是。
倒不是傅凛鹤脾气有多差,相反的,傅凛鹤是几乎从不发脾气的人,他自己虽然是工作狂魔,但并不会同等要求员工,对员工体恤,给的待遇也优于同行,从不会胡乱发脾气,更不会克扣员工,可以说是个非常不错的老板,但大概是气场过于强大,平时也严谨冷淡、不苟言笑的人,哪怕他从不发脾气,有他在的地方,没人敢放肆。
这大概就是上位者的气场吧,柯湛良想,视线不由穿过办公区,看向屋里的傅凛鹤。
傅凛鹤已一把在办公椅上坐了下来,手中的手机也被随机甩在了办公桌一角,看得出来心情很不好。
柯湛良估计是和他刚才不小心偷瞄到的“时觅”两个字有关。
他和时觅简单接触过几次,对时觅印象很好,人长得好看,气质清纯乖巧,安静简单,说话轻声慢语的,声音温软好听,不急躁也不娇气,待人接物客气有礼,不会像傅凛鹤母亲方玉珊那样,端着董事长夫人的架子。
傅凛鹤离婚的事委托他联系的律师,所以他是知道时觅和傅凛鹤离婚的。
但为什么要离婚,他却是至今不清楚的。
柯湛良只知道,这一阵的傅凛鹤异常不对劲,这种不对劲在他告诉傅凛鹤时觅要卖房后,变得越发频繁严重起来,连自己签过字的过审方案都没印象了。
柯湛良和傅凛鹤除了是上司下属关系,私下里关系也不错,但对于傅凛鹤的感情婚姻生活,柯湛良却是不了解的,傅凛鹤也半个字不透露。
他对时觅虽然不熟,但印象中两人的感情一直挺稳定,虽然没有像别的小夫妻那样黏糊,但也不是怨侣,没有到苦大仇深要离婚的地步。
柯湛良还记得那天时觅来公司,傅凛鹤让他帮忙送时觅去书城时,两人看着并没有任何不愉快。
可偏偏看着毫无问题还意外登对的两个人,第二天就突然通知他帮忙处理离婚事宜。
屋里的傅凛鹤在静默片刻后,视线又移向了被他扔在一角的手机,微微停顿,而后,伸手拿起了手机,点开了方玉珊发过来的微信,也点开了那张照片,一眼便看到了照片中看着吧台出神的时觅,以及看着时觅出神的严曜。
他动作微微顿住,看向照片里的两人。
暗色光线下人像模式的抓拍,每一个眼神细节都捕捉得生动且到位。
身为男人,傅凛鹤很明白这个看着时觅失神的男人眼神代表什么,不是惊艳也不是一时的兴趣,而是深埋于心的爱恋,浓烈且黏稠。
傅凛鹤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他不认识这个男人,也从没在时觅那见过这个男人照片。
时觅那……
傅凛鹤压在手机上的长指微微一顿,他才想起,他甚至从没翻过时觅手机,哪里来的见没见过一说。
柯湛良看不清傅凛鹤手机里是什么,只看到傅凛鹤盯着手机的黑眸越来越淡,像能淬出冰碎的冷淡,俊脸面色也淡得近乎没表情,却又是极端平静的,这种平静让柯湛良想起了暴风雨前的海平面。
柯湛良以为傅凛鹤要掀起点什么风浪时,他看到他将照片按了回去,对手机回了句:“是我给她安排的人,您别瞎操心。”
而后按熄了手机,再次把手机扔到一边,叫了他一声:“柯湛良!”
“来了。”柯湛良赶紧上前,换上职业的认真,“傅总,请问有什么事吗?”
傅凛鹤抬头看他:“和严董约的几点,人到了吗?”
柯湛良赶紧点头:“约在十分钟后,人已经在会议室了。”
“好。”傅凛鹤点头,拿起桌上的会议资料,起身,“你也一起过来。”
柯湛良点点头:“好的。”
又忍不住迟疑看了眼桌上的手机,委婉提醒他:“傅总,你要是有急事的话,我可以替您……”
“不用!”傅凛鹤淡声打断了他,人已走了出去。
柯湛良犹豫看了眼被落下的手机,不得不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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