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情自请受罚?”
郑晚瑶面无表情打量了一眼卫渊,按理来说那天晚上的事情没人知道,即便是有人知道她和齐墨翎床榻之前亲昵过,对郑晚瑶来说也没什么好羞耻的。
毕竟人人都知道三公主向来喜男色,人们也只会骂齐墨翎蓄意勾引。
但不知道谣言是怎么出来的,竟然传成齐墨翎蓄意谋反,甚至连带着十五都成了忠心护主身受重伤。
“属下知道公主隐忍不发,是为了利用淮南王。”卫渊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脸色苍白道:“但是如果那晚属下能够及时意识到淮南王不在场,并且派人跟着的话,殿下也就不会受伤。”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后背的鞭伤灼灼,痛到额头都是冷汗。
其实他并没有必要这样做,郑晚瑶对他极好,关于那天晚上的事情也只字未提,明显就是并不想责罚他。
但是卫渊这些时日却愈发有了些难以自抑的念头,尤其是后来被公主亲手刺上青鸟,又眼睁睁看着淮南王和那奴隶也在公主身边周旋时,他只觉得心中愈发酸涩和晦暗。
也许郑晚瑶只是随手给与了些温暖,但是卫渊却很害怕因为这些温暖逾越过那道底线。
“那晚是本宫特意让你去看着老将军和裴景承,也是本宫并不想让人跟着,单纯图个清净而已。”
郑晚瑶知道这件事是个误会后,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只当是卫渊听了些风言风语,所以就直截了当摊开了说。
“当初齐墨翎确实也在,十五想要替本宫报仇,所以往他背后捅刀子,结果反过来被齐墨翎捆在了柜中。”
“而本宫从始至终也并未受伤,全都是谣传而已。”郑晚瑶眉头微皱:“身为暗卫,你不应当如此草率。”
这都有些不像暗卫昔日的风格。
卫渊怔怔道:“但属下去看过十五从前的偏院,确实有挣扎过的痕迹,还有些未处理干净的血渍。”
他自然不会轻信谣言,所以早在听到这些话后,便先去找了十五。
那少年却说:“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站在主人那边,不像护卫大人,总在主人真正需要的时候不见踪影。”
这句话无疑是对暗卫这两个字最大的讽刺。
哪怕是郑晚瑶并没有让他跟过去,甚至是特意想要自己求个清净,但卫渊却也该命黑雀的人暗中跟着。
最重要的是,他眼睁睁看着公主这几日强行隐忍着腹痛,能有那个胆子对郑晚瑶造成伤害的,也就只有淮南王那个疯子。
“属下知道公主腹伤未愈,这些天一直隐忍不发,也知道您有自己的打算。”卫渊眉眼清澈而认真,说这句话的时候,微微握住了手心瓷瓶:“但是此事本就是属下之错。”
郑晚瑶眉头皱得更紧了:“腹伤?”
随即她才反应过来对方究竟是误会到了什么程度,恐怕是因为月事,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她神情依旧波澜未起。
“那是因为本宫来了葵水。”
其实从前郑晚瑶来葵水的时候并不会腹痛,她向来身体健康勤于锻炼,就连生病都很少有,但是自从重生后每每会被噩梦惊醒,她所算计和想要的东西也更多,尤其是来了北域后和契丹交手的这一个多月,郑晚瑶能够很明显感觉到胸口常有股烦闷之气。
以至于这回来葵水的时候,破天荒疼痛难忍。
说到底,她得借契丹这一战掌控兵权,培养自己的势力,回到郑国后也就能名正言顺封侯加爵,女侯将相在郑国史书上也并非没有过,只是如今朝堂势力盘根错节,她得和父皇逐步击溃。
她这一个多月来步步为营攻于心机,尤其是还要和齐墨翎那种阴晴不定的疯子一起作战,郑晚瑶很清楚哪怕她表面看上去再冷静,然而脑子里的那根弦却一直紧绷着。
郑晚瑶缓缓闭上眼睛,她脑海中鲜红倒计时正一字不差提醒着:她也只剩下了一年多的时间,很快就要来到死亡结局。
“多说无益,你不如好好看看,本宫究竟有没有受伤。”她歪头攥住卫渊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
卫渊神情中茫然又无措:“属下不敢!”
他松开手立刻跪在地上,这番动作之下,后背的伤口直接被牵连到溢出血,但他却隐忍着痛意垂下头来。
但是哪怕刚刚只有一瞬间的触碰,卫渊也清清楚楚感受到了郑晚瑶身上确实没有任何伤口。
郑晚瑶却偏偏不如他的意,强行捏住了他的下巴道:“怎么,这会儿倒是知道不敢了。”
她分明是带着笑,然而眉底却是一片干冷。
“就算是本宫受伤隐忍有自己的打算,你也不该私自受刑,难不成你以为本宫会心疼吗?”
郑晚瑶很清楚卫渊做事向来谨小慎微,并不该这般莽撞,但如今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并未问过她,所谓私自受刑,看起来倒更像是有所隐瞒。
她并不愿意这样想,但是她和卫渊实在是太过熟悉,这么些年朝夕共处下,青年永远都是沉默寡言谨守规矩的那个。
“卫渊,这压根就不像你。”
她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担心,郑晚瑶只探究般盯着他的眼睛。
捏着对方下巴的时候,郑晚瑶能够看见卫渊那张脸恢复容貌后,没了往日的狰狞可怖,此刻清冷得好似位矜贵公子。
实在是很恭顺。
但他在外人面前又是一番模样,哪怕是带上面具,也总让人感到肃杀和冷瑟。
郑晚瑶居高临下审视般看着他:“所以本宫很想知道,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卫渊眼眸漆黑分明,此刻被迫仰着头跪在地上,瞳仁里倒映着郑晚瑶的脸。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会想起寂寥长空下,少女与裴景承情动时的场景,卫渊那时只短暂地看见一抹白,此后却漱玉吹雪似地叫他无法忘记,那是他要带进棺材里的禁忌。
当初明明只是在外面,卫渊却跟着少女的欢愉之声被浪潮吞没,哪怕回去后将脏污的衣裳尽数焚烧,心中却总有股火焰无法克制压抑。
后来便是得知宴饮那晚,公主去了十五居所春风一度后,他只觉得心中愈发沉闷。
像是有浓稠的黑影在耳边不断问他:
“比你卑贱低微的奴隶,如今却爬上了公主的床,那你呢?”
恍若心魔缠身,卫渊不知道那根弦什么时候会彻底崩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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