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卫渊答得简洁,他手中动作也并没有停下来:“确实不会有后顾之忧。”
他现在大概有些理解裴景承。
向来都是无拘无束的少年将军,突然有朝一日要隐藏在阴影之中做事,甚至无法出现在喜欢的人面前,实际上比暗卫更拘束。
也就是他话音欢迎落下的同时,天空中却突然下起了小雨。
转季的阴雨天说来就来,原本还有一些光亮的月色被乌云彻底遮挡。
起风了。
先是一滴两滴小雨,最后逐渐淅淅沥沥。
空气里格外沉闷,伴随着惊雷显得他们更加像是不怀好意的盗墓贼。
“还真是让人不爽的一场雨。”
裴景承话是这样说,然而掘坟的时候动作沉稳有力的同时,小心翼翼不伤害棺体。
他不知道这算什么。
亲手挖掘太傅尸骨,然后带他回家。
实际上早就应该这么做,但是在被郑晚瑶下令驱逐出咸阳以后,裴景承很长一段时间都像是被梦魇困住浑浑噩噩。
他在梦中总是会看见一双冰冷的眼睛。无一例外都像是在说着彼此各不相欠。
所以不管是被推开也好,还是强行昭令驱逐也罢,他从始至终都不曾离开。
裴景承不想再做后悔的事情。
随着雨越来越大,他浑身上下逐渐被淋湿,那张脸在雨幕之下格外面无表情。
“阿瑶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开战?”
“并未提及,只是说很快。”
卫渊眉头有些微皱。
“陛下说那些话的时候,我总觉得她好像冥冥之中知道很多东西,一直在等待某个契机。”
他想起这段时间以来,郑晚瑶交代下来的所有任务,虽然是针对沈霁临,但是条条状状都精准推算到了对方的下一步。
卫渊以为这是提前查过的原因。
但是现在看来,更像是对沈霁临了如指掌,甚至到了一种极为恐怖的程度。
裴景承眼眸幽邃:“契机,她是不是问过很多次有关于沈霁临怪胎的事情?”
“是。”
卫渊也不是傻子,瞬间就反应过来。
“所以陛下打算他诞下孩子后就动手。”
这样的猜测也并不是没有理由。
毕竟虽然郑晚瑶现在对沈霁临只有恨意,但是跟对方肚子里的孩子终究是有血缘关系。
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让那孩子流落街头。
可是这么想的话也很不对劲。
“如果要等诞下孩子再动手,陛下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之前沈霁临还在公主府的时候,就可以强行软禁,而不是吩咐我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离开咸阳。”
说到这里的时候,卫渊心中的那根弦绷得更紧,也就是说在很久以前,郑晚瑶或许就已经开始针对沈霁临。
甚至是为此布局。
这本身并没有什么,只是按照郑晚瑶的性格,明明可以教训一番之后置之不理。
可是她现在看来,就像是跟那位质子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裴景承也很明显意识到了这点。
“阿瑶跟沈霁临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
他指腹已经被尖锐的利器划开,血珠子被雨水冲散溢出猩红,但却好像察觉不到。
“而且能让她谨慎小心到,从很久以前就布局的事情,只能说明对方会造成极大威胁。”
裴景承知道郑晚瑶从来不会因为情情爱爱的事情,就去以自身为代价报复某个人。
现在这种鱼死网破的决绝,甚至完全没有留下任何退路,看上去更像是复仇。
但是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别说是卫渊,就连裴景承都从来没有听郑晚瑶提起过。
“不管沈霁临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阿瑶要他生不如死。”
裴景承垂下眼睫的时候,脸上的神情一寸一寸冰冷,血腥也混着雨水滴落到泥土中。
“到时候你们出发之际,小爷也会在暗地里跟着,最起码阿瑶不会再是一个人。”
恨也好爱也罢。
裴景承原本就没想过分开。
她想要杀的人,那裴景承就为她递刀子,哪怕这刀刃随时会翻转过来对着自己,他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卫渊则是在缓缓道:“或许陛下的心结,真的只有太傅能解开。”
即便只是骨灰,起码能有些慰藉。
他说这话的时候,两人已经逐渐将棺木挖了出来,由于下葬不久,所以上面的朱漆并没有褪色,但是卫渊却察觉到不对劲。
“上面有被撬开的痕迹。”
他伸出手指按压在边缘的长钉上。
“而且应该是近期发生的事情。”
裴景承也一眼就看出来,他眉头紧皱,没有什么犹豫,直接就拔出钉子。
“搭把手。”
话毕,他和卫渊分别从两端将所有的长钉清理干净,然后同一时间推开棺木。
“轰”——
电闪雷鸣之际,银白色的闪电照亮黑暗。
裴景承以为自己会看到被破坏的尸首,毕竟夏玄策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担负了无尽骂名。
但是比那严重的多。
“怎么会这样。”
就连卫渊都有些诧异。
只见那棺木之中的陪葬品都在,里面也没有任何被毁坏的痕迹。
但是尸体不翼而飞。
很明显不是专门为了钱财的盗墓贼。
对方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带走尸体。
裴景承身上浮现出可怕的死寂,他眼底逐渐浮现出猩红色,掌心也紧紧攥着。
“不管是谁,小爷都一定要找到他。”
为师为友,夏玄策都不该落到尸体全无的境地,连死后都不得安生。
然而卫渊却注意到了旁边的金珠。
“这不应该是陪葬品。”
他将那枚精致无比的小玩意取出来,直接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飞鸟。
如果没猜错的话,它原本是被系在一根红绳上,但是不小心掉了下来。而且这种东西在郑国,向来都是女人佩戴,不可能作为夏玄策的陪葬品出现。
卫渊凝眉:“应该是在搬运尸体的时候,对方手腕上的东西松动掉落下来,匆忙之间遗落。”
裴景承并没有说话。
他看到的一瞬间,心里面忽然就浮现出了一个荒谬的念头,现在凝视着这金珠,越看越觉得不可能。
明明刚才还在说着要找到罪魁祸首,甚至有想过该怎么让对方付出代价。
可是现在却愣在原地,甚至不得不承认。
“……这是阿瑶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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