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来掘墓。”
裴景承收起剑,他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
毕竟一开始就是因为太傅的事情,他和郑晚瑶近乎是分道扬镳。
但是他并没有真正离开咸阳。
这么多天以来,裴景承一直以为只要守在她旁边,不让那些奸细得逞就行,唯一忽略了的事情就是郑晚瑶现在很不对劲。
而卫渊的那句话像是点醒了他。
“虽然不知道秋蕊具体跟你说了些什么,但是她确实是阿瑶身边的心腹。”
裴景承低垂着眼眸蹲下来,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有些晦暗不明,随后缓缓将没有燃尽的香纸拨动了下,于是明亮的火焰再次升起。
他那张艳面在火光的映照下,要比平日里的张扬桀骜多了几分寂寥。
心脏像是缺了个口子,空落落的。
他只恨自己没用,不仅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到郑晚瑶身上的不对劲,甚至只像是傻子一样守在暗处,连她出了问题都没察觉到。
实际上这些事情也因他而起。
夏玄策身死的那天,更加令郑晚瑶无法接受的恐怕是,连他都站在了欺瞒的那一边。
所以直到现在,他都没办法光明正大出现,就像是彼此再不相见一样,裴景承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之间会有这种结局。
但是现在无关紧要了。
他只想让郑晚瑶能够康健常乐,不管是什么样的谋划,统一四国也好,或者是除掉沈霁临也罢,裴景承只希望由自己手染鲜血。
“卫渊,我确实羡慕你。”
裴景承嗓音低沉沙哑。
他将最后一点黄纸彻底焚烧殆尽,黑夜中的风逐渐将那些话带走。
“小爷现在没法出现在阿瑶面前,不过如果有任何需要,随时都能助你一臂之力。”
卫渊沉默了片刻道:“多谢裴小将军。”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羡慕那两个字。
实际上这么多年以来,卫渊反而是最艳羡裴景承,毕竟对方不仅是跟郑晚瑶关系亲密的青梅竹马,而且能够光明正大陪在她左右。
暗卫不同。
是影子,是爪牙。
是一切见不得人的勾当下,宛若阴沟里老鼠一般的存在。
无论做任何事情都隐匿在暗处。
他活着便是要为公主献上一切。
但是扪心自问,卫渊确实有在那么一瞬间里,想过会不会有朝一日,能够像裴景承那样跟郑晚瑶并肩而行。
在阳光之下。
而非是阴影之中。
直到现在似乎终于做到了,甚至连身份都有所变化,人人都知道他这张脸就是燕国贵胄的代表,而不是那个带着恶鬼面具的暗卫。
可是卫渊很快就意识到一点。
不管是容貌还是身份的变化,都并不会影响他心中对于自己的定位。
他永远是公主殿下的利犬。
生而追随,死后亦是郑氏孤鬼。
那些所谓的束缚,并非是由别人施加,而是他亲手带下的枷锁,名曰忠诚不二。
或许他原本就是这种病态之人。
毕竟不仅能够在疼痛中得到欢愉,甚至还会将脖颈上的锁链主动递给她。
“你打算将骨灰带给阿瑶。”
裴景承起身说这句话的时候,是陈述句的语句,很明显他已经意识到了对方要做什么。
但是他已经没了刚才的敌意。
“动手吧,趁现在天还没亮。”
卫渊微愣,随后也跟着他一起掘墓。
很奇怪。
明明从前裴小将军就像是醋坛子一样,甚至在和郑晚瑶亲昵的时候,也会故意使唤他,少年人的占有欲相当汹涌。
但是现在他们却一起挖坟。
而且对象还是裴景承的太傅。
两人动手的时候动作都很干脆利落,即便气氛有些古怪的低沉,但是并不妨碍挖土。
只不过裴景承偶尔会问道:“阿瑶在情况中和你说了些什么?”
“陛下要我先养伤,紧接着继续回到燕国挑起争端,直到沈霁临临盆。”
卫渊的眼眸在月色中显得格外清冷。
他是见过沈霁临如今怀胎的样子,对方肚子里的胎儿实在是有些古怪,不仅要比平常孕妇大许多,而且成长速度惊人。
卫渊也不是没私下查过,但是无一例外得到的结论都是,沈霁临确实怀有身孕。
很难想象郑晚瑶为什么会跟他缠绵一夜,甚至还留有孽种。
不过说完这句话以后,卫渊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眉头微皱道:“你一直都在咸阳宫附近,所以才知道我和陛下的事。”
要不然的话,裴景承不会这样问。
只见那少年手上捧着一抔黄土,他身形高挑,在月色的映照下依稀能看见面无表情的脸,给人一种阴郁之感。
“小爷一直都在咸阳宫周围,虽然并不能太过接近,但是也能看见踪影,只不过刚好遇到了不怀好意的细作,也就顺手处理了下。”
他说处理这两个字的时候相当平静。
仿佛将人反复摁进水里,然后将尸体销毁干净的时候,是在平常不过的事。
对于裴景承来说,这些人死有余辜,尤其是会对郑晚瑶造成威胁的人。
卫渊却忽然有那种不好的预感。
他眉头微皱道:“……该不会是燕国人?”
毕竟他不久之前还在听郑晚瑶提起过,沈霁临派人在宫中潜伏,只不过一直以来都是反过来被利用。
只见裴景承点了点头。
“不出意外就是沈霁临的人。”
他身上的戾气若隐若现。
后来裴景承查了一下那小太监,实际上进宫有一段时日了,但他却发现得很晚。
卫渊嗓音沙哑道:“陛下从很久以前就知道,但是一直没有处理,就是想着利用这些细作传递相反的消息。”
裴景承:“……”
裴景承难得沉默了很久。
久到他在想,能不能从荷花池里把尸体打捞出来,然后把人死而复生。
结论是明显不可能。
而卫渊则是没什么神情道:“裴小将军实际上也是做了好事,毕竟那细作既然出现在你的视线范围内,这说明已经是过分逾越,如果是陛下也会让人处理。”
他思索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
“唯一麻烦的就是,如果找到了那细作的尸体,陛下应该会猜到是你做的。”
毕竟裴景承处理细作的手法,向来都别具一格的凶残,从尸体上就能看出来是他做的。
但是这回不一样。
因为裴景承正儿八经道:“小爷把那人的尸体喂给了尖嘴鱼,不出意外的话,这会早就已经被啃得连渣都不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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