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也是。
不过尝试过了挣钱的感觉,再出点啥事,或者回来种地,心里头总归不舒坦。
“我知道了娘,这不是不想再受穷嘛。”
卫翠英道,“人活着就得吃饭,甭管到啥时候都有有钱的人,没有的事你操那心干啥,国营厂真倒闭了,你操一下心就能给救过来?”
卫翠英嗓门高,冯雪柔听见了。
【其实二嫂的担心也有一定道理,咱们这边不太明显,南方做小生意的更多,甚至开厂子,做出的东西质量跟国营厂差不多,颜色还好看,价钱还低,只要有脑子肯定选他们的。】
【有胆子有脑子有魄力的厂长进行改革,说不定就把厂子就活了,但大多数人不行,不倒闭谁也负担不起那么多国营厂的开销,工人也只能下岗了。】
啊,真要下岗啊!
【不过人总是要吃饭要活着要用钱的,咱们都能干小买卖,他们也会找活干,吸收了这些人的私营厂会壮大,将来也有可能成为员工几百、上千人的大厂呢。】
【会混乱一阵子,但只要有进取心,能提高自己,不少人比国营厂那点死工资赚得多多了。】
老三媳妇的话赵燕是信的,安抚了她的不安。
也是,她不就比那些工人赚得多,他们都不害怕,自己怕个球!
“娘你真是英明神武,比我聪明多了!我不想了,这就睡觉去!”
夸卫翠英也没错,是她做主把老三媳妇娶回来的!
他们县上,最先倒闭的是原本就不起眼、东西也单一的毛刷子厂,而后竟然连以前效益最好的纺织厂也波及了。
听说纺织厂由原来的三个车间,缩减成两个车间,被下岗的工人怨声载道,天天坐在门口要个说法。
又过了两个月,连两个车间都保不住,只剩下一个了。
卫家饭馆的生意也受到了影响,有些熟面孔渐渐不来了,偶尔来一趟也满脸忧愁,只点最便宜的饭菜。
“外头出啥事了,咋闹闹哄哄的?”
店里只剩几个客人,卫翠英也去看热闹,就见一个女的拉着呜呜哭的孩子,跪在地上,冲着里头磕头,不少人指指点点。
“那人干啥?”卫翠英问。
“那是董师傅他媳妇跟孩子!董师傅是纺织厂的老师傅了,二车间技术最好的,这回也下岗了。”
纺织厂的门卫大爷过来,才张嘴,女人就喊。
“我不跟你说话,你把厂长叫来,为啥让我家老董下岗!老董他在厂里干那么多年,还为厂里不小心切掉一节手指头,他都快五十了,还能干几年,厂里就不能让他干到退休吗?”
“他一下岗,我家小闺女吃啥喝啥,你们就看着她饿死吗?”
卫翠英:“快五十了还有那么小的孩子!”
“董师傅那么大年纪了?”
另一个说,“哪儿呀,四十二,不过非要说快五十也没错。”
“董师傅人好,技术好,确实为厂里做了不少贡献,我也没想明白为啥让他下岗。”
女人哭得嗓子都哑了,卫翠英不心疼她,下跪啥的,都是她自己决定要干的,看着小孩有点心疼。
天这么热,再给晒中暑。
“娘,我热,我难受。”
女人哄着:“听话,你爹下岗了,咱家就没钱吃饭、没钱看病,难受咱也只能挨着等死!原先说得多好啊,厂子是我家,遇见困难了,为了自个儿继续吃香喝辣,就把家里人都不要了!”
有人道,“董师傅来了!”
董师傅挤进来,右手的小手指果然少了一半。
“说多少遍了,厂里让我下岗,是厂里的决定,领导肯定也是没办法,劝你别来别来,怎么还是来了!别闹了,跟我回家,没看见孩子都晒病了吗?”
女人推开他抓孩子的手,“你窝囊我可不窝囊,孩子晒病了也是他们害的,厂子让咱家上顿接不了下顿,饭都没得吃,还管什么生病!”
她又举起他的手,“大伙儿看看,这就是让厂里的机器弄得!害我家老董一辈子残疾,却不养他一辈子,就算找活儿干有的地方都不收!”
“行了闹够没有,还不够丢人现眼吗?”
“我现什么眼了,他们这样才丢人现眼!”
“厂里也不容易,他们也不想的,要有大局观!”
“放屁!啥时候了还大局观,你就是让他们洗脑了,大局观就是让咱们一家饿死,让别人接着拿工资吗?”
有人看不下去了。
“就是,多董师傅一个不多,就让他接着上班吧!”
“那多我一个也不多!我年轻力气大,应该让年纪大的先下岗啊!”
不知道是不是太吵了,总算把厂长闹出来了。
帮忙的人觉得都是自己的功劳,“看见没,坚持就是胜利,你们要是你不让董师傅回去上班,我们就一直在这帮他!”
“就是,当残疾人好欺负啊!”
厂长:“董师傅啊,让你下岗的时候咱都说好了,该给的钱也给你了,不是说好不许来闹吗?要是每个人都觉得闹一闹就能回来上班,下岗的事成儿戏了?”
董师傅低下头,别人都替他寒心。
“人家可没闹,还替你们说话,要不是他媳妇胆子大,我们都不知道这事,就要被你们欺负死了!”
“就会欺负老实人!”
“这种厂子,倒闭活该!”
董师傅:“你们别骂了!我听厂里安排,服从厂里的决定!”
结果没安抚住,反倒更让人生气。
“决定个屁!让你们下岗,就是为了保住他们屁股底下的位置!”
“说不定流下来的人里,一大半都是亲戚!就欺负咱们普通人!”
董师傅还在解释,“没有的、不是这样的。”
苍白无力,被更多的人生淹没,甚至不知道谁,脱下鞋子朝厂长砸去。
厂长躲了下,没打在脸上,但在身上印了鞋印。
女人露出得意的神色,就连董师傅也翘起嘴角,很快收回去,举起双臂挡在厂长跟前。
“看见没有,都这样还护着你!”
“这才是厂里的好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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