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说了？我真说了？”
猫玖反复问。
秦洛杉连连点头。
猫玖眉目变得柔和，他凑近秦洛杉，微笑：“你若是不想嫁给杜恭孝，我可以带你走。”
“什么？”秦洛杉诧异反问。
猫玖眼珠放亮，立刻又重复了一遍，随后目光灼灼瞧着秦洛杉。
好像只要她点头，他下一秒就能拉着她狂奔而去，浪迹天涯去。
秦洛杉定定瞧他，主要是不明白猫玖何以说出这种话。
是自己给了他什么错误的暗示吗？
秦洛杉反思起自己，猫玖却以为她在考虑。
于是凑近她，几乎要与她脸贴脸，她的声音越发蛊惑：“我在江南也认识些人，到时候去那我帮你开个商铺，保准你不会过得比现在差，我告诉你，莫看杜家门第高，那可不是什么好去处，深宅大院，勾心斗角着呢。”
“尤其是那个郑国公杜方言，人面兽心，对自己亲儿子都不在乎，何况是你这个儿媳妇。”
秦洛杉撩起眼皮，没有着急拒绝，却开始套话：“你对杜方言了解多少？”
“不多，也不少。”
猫玖又卖关子。
“反正他挺会装模作样的，哎呀，你莫要问我这个。”
猫玖有些急躁，他环顾四周，发现没有秦家人，他还是压低声音：
“左右这秦家也未把你当亲生的对待，你出嫁后若是有了委屈，他们更不会为你撑腰，去开罪杜家。”
“到时候你真是一个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成为杜家砧板上的鱼肉了。”
“就这些吗？”秦洛杉不动声色问。
猫玖笑得贱贱的：“想从我这知道消息，你得先听我说。”
秦洛杉无奈，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猫玖展开双臂：“江南贸易繁茂，水陆两通，遍地是金子，人人都富得流油，就待你弯腰挨着捡了，我再给你做点易容，没人会认出你。”
看他大夸即将帮自己建立的商业帝国，秦洛杉同时眉目间涌上一丝哭笑不得，身子往后懒懒一靠：“你中午来就是为了与我说这个？”
“怎么？”
猫玖怔愣一下，显然没想到自己的条件没有打动秦洛杉。
秦洛杉深吸口气，觉得需要和猫玖摊开说——他太自信了，简直到了叫人费解的程度，根本没想到自己有拒绝他的可能性。
“猫玖，你坐下。”
秦洛杉给他拉开个凳子，猫玖很自来熟地捡了块玉露团，塞进嘴里嚼着。
玉露团黏黏的，很香甜，猫玖面无表情嚼嚼嚼，腮帮子一动一动的。
秦洛杉见状给他倒了杯茶，起身递到他面前。
猫玖头也不抬凑过去，就着她的手喝了口。
这个姿势很暧昧，颤巍如琥珀的茶水隐秘流进他领口中，秦洛杉有点诧异，同时发现猫玖定定看着她，那眼神有点不对劲了。
秦洛杉佯装镇定，正要撤回手时，却被猫玖一把握住，他指腹火热，带着茧，比杜恭孝要更粗粝。
他脸看起来却是个还没长大的少年，甚至带着丝乖巧，可他的眼神像喋血的野兽，哪里有一分一毫的稚嫩？
他强制她保持这个姿势，不愿她松开手，微微仰着头，喉结上下抖动，直到将杯子里的水饮得一滴不剩。
猫玖目光潋滟，唇多了些红润，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洛杉。”
他头一次这样唤她。
话尾有点缠绵意味，但更多的却是刀锋亮剑般的威胁。
“你松开我。”
秦洛杉抬头。
猫玖摇头，他金发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他略带悲伤地叹气：“我松手，你就再也不会这样和我说话了。”
“现在我还能在你面前吃吃糕点，喝喝茶，我很高兴，可我松一手，你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会再来找我了。”
“不会。”秦洛杉只想尽快脱身，扬起一个略虚伪的笑容，“你有什么话好好说。”
“撒谎。”
猫玖眸子微眯，身子轻轻俯下，好像即将狩猎的猛禽。
他定定瞧她。
“你发誓，发誓嫁了人后还能与我在一处。”
秦洛杉面色变了变，不由自主避开了他的目光——手陡然被他握得生疼。
看来猫玖是生气了。
秦洛杉想起他第一次以真面目见她时，上元佳节，他给自己那么放肆地留了字条。
又强迫自己陪他逛街，故意吓唬她，险些把她吓破胆子。
他看着无赖又有点吊儿郎当，叫人以为不过是个花瓶，却抬抬手就险些把钱江静毁了。
他一直很危险，但他从来不在自己面前表露自己的锋芒。
秦洛杉盯着猫玖，猫玖也盯着她，他眼波中闪过一丝悲哀。
陡然他撒了手，杯子滴溜溜在桌上打转。
窗外传来溽暑特有的热风，掺杂着前院婢女浣衣的皂角香，如此真实，好像在提醒秦洛杉，这并不是一场梦。
不能够逃避，更不能随意糊弄过去。
“我不希望你嫁给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猫玖喃喃，他话里却有一丝不解，他重重叹了口气，好在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何因此感到忧愁。
秦洛杉活动着手腕，过了会儿冷冷说：“我嫁进杜家就算是有了更大的靠山，此后给你的只会多，不会少。”
“金银财宝，自然是不嫌多，可我也不缺你这一点。”
猫玖还在看着她，显得有些呆呆的。
二人相对无言，猫玖又扯了个玉露团嚼着，好像马吃草那般悠然又有条理。
秦洛杉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若说开门见山拒绝他，可猫玖也没有把话挑明。
于是秦洛杉决定先把事情说清楚，或者先把猫玖的话引出来，于是她用一种开玩笑语气：“你不愿我嫁人，难道你喜欢我？”
猫玖的神色很奇怪，好像是攸然羞怯，转而又变成嘲弄，但慢慢神色变得空白，好像被人打了一拳，还在发懵。
猫玖：“我大抵，是不喜欢你的。”
“至于为什么不像你嫁人？说真的我不知道。”
听到猫玖如此说，秦洛杉虽然有一点心安下来。
但她陷入了比猫玖更浓的疑惑，于是她迎着少年绝美的面庞，缓缓道：
“我愿意嫁给杜恭孝，是因为我心悦他，我愿意与他共度余生，荣辱一身。”
秦洛杉有些烦了，索性说了个一了百了的理由，但好在她说完并不很违心，反而有种卸下重担的感觉。
猫玖揉了揉眼睛，好像一下苍老了十多岁。
“秦洛杉，我听你这么说，更难受了。”
猫玖疑惑指了下自己胸口。
“那我大抵是有一点喜欢你的，但就一点不多。”
“要不你亲我一口，要是我脸红了，那我肯定是喜欢你。”
猫玖大胆提议，并且把脸凑到了秦洛杉面前。
秦洛杉困惑瞧他，有点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人——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你别闹了。”
秦洛杉扶额，觉得自己有点太相信他的表演了，说不定他就是觉得有趣。
演个深情模样耍自己玩玩。
“你莫要再玩闹看我出丑了。”秦洛杉有些愠怒。
“我没有玩闹，”猫玖嘟嘟囔囔，“是秦二你在骗我吧，你之前不是很烦杜恭孝……”
还没等她疑惑完，猫玖就反驳上了，立刻掏出他最为珍视的回忆来反驳，“那上次在演武场，你也……”
“我也什么？”
秦洛杉耐心问。
猫玖恨恨瞪了她一眼，耳朵脸颊登时泛起薄红，好像个委屈的小媳妇。
他趴在桌子上，不动弹了。
秦洛杉没有伸手去戳戳他，只是自顾自看着书，长长地叹气。
过了会儿，猫玖趴不住了，直起身，万分幽怨地控诉她：
“你说什么你不知道，那种话是可以乱说的吗，现在你就这样待我！一声不吭就要出嫁了，把我弃若敝屣，好像用完就丢的马桶，你对得起我吗。”
“秦洛杉！你简直没有心。”
他扯过她的书，愤愤压在身底下，又不说话了。
秦洛杉无可奈何气笑了。
奇了怪了，猫玖和徐韧性子这么像，自己怎么总要陪小孩玩。
于是她面目柔和，思衬了一下：“猫玖，我成婚后不会短了你的好处。”
“什么？”
猫玖通红的眼眶好像两颗红透的煤炭，愤愤不平叫道：“你觉得我就是为了银两？”
秦洛杉微笑：“那自然不少是，我只是告诉你，我嫁入杜家后会更有钱。”
“银两顶什么用，我告诉你，你也错看我猫玖了。”
猫玖呜咽着，硬要挤出点眼泪来。
发现努力不出来后，他气急败坏，直接挑明说：“你在演武场，说会为了我终身不嫁。”
“我当时就说是骗你的，再说你不是好好的吗。”
秦洛杉游刃有余回道，看到猫玖陡然晦暗下来的目光，秦洛杉良心突然刺痛一下，觉得自己这话，活像渣男。
而猫玖脸上肉抖着，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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