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了很久,终于轻声道:“大姐不堪受辱,投井而死,四姐与陆府的小厮私奔,被捉回去,断了腿,割了舌头,养在了庄子上。”
陆温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不堪受辱?割了舌头?”
她在心中猜测,或许是可怜的女儿家,受父逼迫,为巴结权贵,长袖善舞,通宵达旦,宴人取乐。
可当她说,除了家中嫡女不晓家中丑态,三女皆受凌辱,她心中还是忍不住一震。
“是啊。”乔荷眸底丝毫不见波澜起伏,“为什么我会活下来呢,因为我是唯一一个,平静的接受了他的‘恩赐’。”
“什么恩赐?”陆温再问。
“王妃听过,北弥奇闻,桃花蛮么?”
陆温眸光微动,记起正是那日苏宛在北上送亲的车队夜谈时,讲的北弥民间,广为流传的怪闻。
无非是为延长寿命,而丧心病狂,行的各种颠鸾倒凤的龌龊之事。
“曾听苏大人提过。”
她沉着眸子,淡淡一笑:“家里的几个姐姐,性子都软弱,父亲赐下什么就只能吃什么。”
“只是,当父亲安排大姐姐与霖哥哥洞房时,大姐姐抵死不从,还说要去告发父亲行悖德之事。”
“大姐姐或许是被投了井,又或许是不堪受辱,想一死了之,才投了井。”
她眸底终于盈出依稀细碎泪光,摇头叹息良久,又才幽幽道:
“反正,大姐姐之后,是四姐姐,四姐姐也受不住,想逃,但又不想死,所以和院子里自幼一起长大,有些功夫的护院相好了。”
“护院答应要带她逃,可逃的路上,知道了四姐姐与兄长苟合的丑事,就把四姐姐扔在了马道上。”
“那时候夜深,来往的马车瞧不见地下躺了个人,马儿踩断了四姐姐的腿。”
“后来我才知道,那马车不是什么过路的商队,是霖哥哥,亲自架着马车,铁了心要压过去的,约莫是怕四姐姐说出去,会丢了他的乌纱帽。”
“再后来,主意就打在我身上了。”她顿了一顿,又默了许久。
“再后来,就是。”她抬眼,温温柔柔的笑了笑,“我反抗了,可反抗了也没用。”
“父亲看我与霖哥哥一直没有孕育孩儿,后来,自己就耐不住了,说,传闻里是兄妹,可也没说父女不行。”
“再后来,叔伯也耐不住了,叔公也耐不住了,说都是陆家血脉,能有什么不同的。”
“只要能怀上血脉相连的孩子,实现他们长生不老的目的,欺负个女人,算得了什么,成大事者,就要不拘小节。”
还未等陆温从惊天巨雷中缓过神来,乔荷又道:
“可我不会有孩子的,我知道他们是为了要我生孩子,所以冬天,我就在雪地里打滚,夏日,我就去淋雨,日日病,终于把身子折腾坏了。”
“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他们如愿。”
“这样的陆家,为何要存在呢?不是杀了,会更好么?”
古往今来,多少世家大族,权门富贵,藏匿着更多更惊奇的龌龊事,只一项“桃花蛮”兄妹乱伦之私,已叫她连连咂舌。
万无料想,陆氏长辈,竟将人锁于后宅,如笼鸟雀,万般凌辱,只为求得一桃花胎。
陆温轻声道:“你报过官么?”
“怎么敢呢?”乔荷淡淡勾唇,“亲女儿,要指三品朝中大员乱伦之事,陆姑娘觉得,无论是大姐姐,四姐姐,还是我。”
“会不会被当作神智有失,活活打死在高堂明镜下?”
陆温不语。
“这十年的笼鸟,十年的苟活,十年的偷生,只有我下手的那一刻。”
她眉目含笑,指尖摩挲着入崇文馆女学士的木牌:“是真正自由又畅快的。”
她将匕首抵上陆永的脖颈,划破喉咙时,发出的响动,那声音太愉悦了,愉悦的让她沉迷。
她从未杀过人,不得关键,不得诀窍,只能一次次尝试。
而每一次的尝试,对陆衍来说,是折磨,对她来说,却是快乐,解脱,自由,舒怀。
陆永想睁眼,想呼吸,可他的头与肩,只堪堪剩了半张枯老皮子连接,叫他的脑袋不至于轱辘滚落,立绝生机。
他浑身颤栗着,他想,他一定是失禁了,因为下身难以自控的淌了许多气味难闻的液体。
他的听觉仍然灵敏,耳边充斥着各种声音,哭泣,喊闹,欢声,笑语。
他的脑子异常清醒,他清楚的知道,这是关于他这一世的记忆,犹如走马灯一样,一段一段的在脑海中闪回。
他的长女出世,他入了道观,请了长命锁,衷心祝福自己的女儿长命百岁。
他的长子出世,他为他安排了盛大的满月宴,在宴席上,自己的长子抓阄,抓了一只羊毫笔。
众人奉承着他,若是长子从文,定是状元之才,日后入阁拜相,光耀后人,流芳千古。
光耀后世,流芳千古,是需要时间的。
他终是指尖无力滑过锦袍,那光耀后世的念头,崩塌成屑,一文不值。
陆温一声轻咳,又问:“陆永为何能判定,此法一定有效?”
乔荷面带倦意,说了实话:“父亲为了安抚我这个最乖顺的孩子,心甘情愿的为他生产,曾提及过,皇室之中,已有人生得了桃花胎。”
“而那桃花胎,正是不死之躯,只是不知为何,曾被皇室之人分而食之,而是流落到了民间,生死未卜,既遍寻不得,后头也就只能不了了之了。”
陆温倏然心中一惊,汗流浃背。
一切,就都能说通了。
为何皇室之中,会频频生下畸形的孩子。
原来北弥皇室,以近亲通婚,兄妹乱伦等手段,妄图实现自己的永生。
难怪静和公主被送入了南凉。
因为她是被北弥皇室,精心培育的“桃花蛮”。而裕丰帝企图通过战争手段,得到桃花蛮,再次实现自己的长生。
她终于知道,为何皇后会服食谢行湛的血了。
她也终于知道,为何谢行湛在南凉为官时,欺上瞒下,违抗圣旨,助陆衍假死欺君,将她从重华宫中偷了出来。
次次违逆圣意,换作别人,早已是夷灭九族之祸,陛下仍旧放纵他至此。
北弥也好,南凉也罢,都只是将他当作疗愈身体的灵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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